夜凉风急,似欲把地面万物扬天而起。
燕神坛四周的参天巨木亦被吹得枝摇叶动,树叶哗哗急响,如此急风狂吹之下,被巨树包围着的燕神坛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这是一座巨大的方形神坛,此刻神坛的四角分别坐着四位须发全白的老者,四人动作一致的按在身前正发出绿色光芒的圆柱之上。四座圆柱发出的绿光经由圆柱顶端汇集成一个点发射出去,与神坛中央那个圆形的白色石台上发出的绿色光芒汇集到了一起。
圆形的石台上隐约可见一个身穿长袍的人正被那一团绿光包裹其中,此人站立在石台的中央位置,一头及踝长发成一个圆弧形披散在身体四周,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仔细一看,却见其合拢的双手中亦有一束绿光发出,并与那四角传来的绿光汇集在一起,在那人头顶处形成一团更大更耀眼的绿光把其包裹其中。
绿光团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慢慢的扩散开来,把整个圆形石台包裹其中,绿光中的那人身形亦开始发生变化,忽而似乎化身成无数细小的绿点与那绿光融为一体,忽而那数万以计的绿点又重新汇集在一起形成一个人形。
如此往复,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绿光突然爆了开来,圆台中间的人消失了,其原本站立的位置爆出一小团五彩的光芒,五彩光芒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慢慢的代替原本的绿光重新把圆台笼罩起来。
在五彩光芒的中间突然又出现了一团黑雾,那黑雾纠结扭曲,上下翻腾,似有一人形在其中挣扎翻腾,想要挣脱出来。
似乎有所感觉,四角那四人原本紧闭的双眼忽然睁了开来,满是皱褶的脸显出一丝喜悦,就要成功了,神子就要降世了。
就在这时,却有一人突然闯进来,暴声大叫:“不好了,供奉大人,樊国入侵,已经杀到了七从殿。”
离闯入之人最近的一名老者被这一声暴喝吓了一跳,手轻微一抖,只见那四名老者口中一起喷出一口鲜血,圆柱上的光芒募的一闪便暗了下来,那本快要挣脱出来的黑雾发出一声爆响,与那五彩的光芒一起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穿着长袍的身影躺在那圆台上一动不动。
万籁俱寂,只有神坛旁边那几个灯笼发出的微弱光芒,忽明忽暗,刚才的一切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啊!我要杀了你。”一声暴喝响起,首先反应过来的一名老者纵身而起,扑向闯入者。
闯入者此时已然发现自己似乎破坏了极重要的事,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再也发不出声音来,毫不抵挡的被老者一掌拍在胸前,身子飞出去撞在一棵巨树的树干上,吐出几口鲜血,晕了过去。
“好了,事已至此,此事一会再说,快去看看大供奉如何了。”老者还欲再打,另一名老者上前阻止道。
被他一提醒,四人晃然,忙上前去,围向圆台上躺着的那个不知死活的身影。
其中一人把那躺着的身影扶在怀中,拨开那人的长发,露出面容来,却见那人往日精致的面容此刻如白纸一般苍白无色,双目紧合,似乎已没了呼吸,众人大惊伸手一试,长出一口气。
“还活着。”
“快,四合阵。”
四人把那昏迷的人放在圆台上,围坐在他的周围,各自掏出戴在脖颈上的一件物什,放在手心,双手合十,口中发现一声声晦涩难懂的低语。
随着这一声声低语,四人手中发出四道光芒,快速的向圆台上那人汇集过去,聚拢在他的眉间的绿宝石之上以后消失不见了。
随着光芒的消失,那人低吟一声,醒了过来。
慢慢睁眼一看,见四人围着自己,便问:“神子呢?”
四人低头,长叹一声。
见此情形,那人再次色变,“失败了么?怎么会?我已经见着神子了呀?”
“你见着神子了?”四人惊问。
“恩,我的手已经接触到神子了,怎么会失败呢?”
“触到神子!”四人闻此大喜。
“那么便算不得失败了,只要大供奉确实触到了神子,那么神子必然已经降世。只是目前仪式不完整,神子不知落于何处,神佑我屠何。只不知神子神容为何?咱们画影图形,吩咐下去,着我燕神殿全部力量,自能迎回神子。大供奉,尔快快把神子神容绘出,我等好去迎回神子。”
“这……”
看着众人一脸喜色,大供奉却面有难色,最后似下定了决心,说道:“不敢欺瞒四位长老,渺虽触到了神子,可是却未看清神子的长相,只知神子似乎是一名女子打扮,渺可将神子外形打扮绘出,或亦可寻得神子。”
说着撑起身来,“渺这就去绘图。”
众长老无奈,“也只能如此了,我等与大供奉同去。”
说着众人下了神坛,便要往那圣水殿而去,方见刚才被人拍出去的那人依然倒在路旁的一棵树下,人事不知。
渺见是自己座下四阴殿护卫长绵诸,不知为何,刚要问,长老们已然想起此人来时似乎说樊国的杀手入侵,面色齐齐一变,道了声不好,怒道:“樊樵贼子敢尔,侵我神殿,已然杀将过来,大供奉伤重,且要好生休养,我等先行前去支援。”
言罢,不待渺作反应,四人已拨起身形,消失在参天巨木间。
见四人已走,强撑着身子的大供奉身形一滞,口中又喷出一口鲜血,伸手擦了擦嘴角,背过身去,掏出一颗黄色的药丸吃下,正待要走,却又转向林木深处,心里一阵紧缩,强自微笑着说道:“出来吧,嘉儿。”
“唉哟,又被发现了呀。”随着一个爱娇的声音响起,一个身影从一棵巨树后转了出来。
来人边说边走,很快走了路边的一个灯笼下,只见这人身穿五颜六色的长袍,一头乱发松松的在头上挽了一个鬓,鬓上插了一朵红艳艳的花,眼部画着的黑黑眼影直插发际,衬得扑了厚粉的脸更显惨白,踩着一双木拖鞋,一路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向大供奉走过来。
“哥哥讨厌啦,人家才刚来,都还没藏好啦,人家不依了啦,哥哥下次要装作没发现人家啦,等人家藏好了才能叫人家啦。”
听她说是刚来,渺紧张的心终于落下,嘉儿没看到就好。
走到近来,那人看见大供奉白衣上的鲜血,眼神一暗,复又面色一整,指着白衣上的那鲜血惊叫着:“唉哟唉哟,哥哥这是怎么了嘛,哥哥可是大供奉哦,怎么可以让血这种东西沾在哥哥的身上嘛,这谁的血呀,是不是绵诸的呀?这绵诸怎么回事嘛,怎么可以把血吐在哥哥的身上嘛,是不是这小子惹哥哥生气了呀?太不懂事了,妹妹帮哥哥教训他哦。”
说着走到昏迷在地的绵诸身边,伸脚就往绵诸身上踢,也不管他早已经昏迷不醒。
“嘉儿住手!”渺忙阻止道。
“不关绵诸的事,你刚来,没见着,刚才这里来了樊国的刺客,哥哥与他们打斗,伤了其中几人,这是那几人身上的血。”
“啊,来了刺客,人家好怕哦,哥哥快走,一会刺客又回来了。”说着上前来拉着渺的手便要走。
“嘉儿别怕,刺客已经被哥哥打跑了,你先回圣水殿等哥哥,别让人发现你到这里来了,绵诸受伤了,哥哥把他送回四阴殿就回来。”
“哥哥,你可是燕神殿的大供奉呀,整个燕神殿就你最大了,绵诸不过是个护卫,那里能让你亲自送他回去呀。一会咱们叫个人来把他带回去就好了嘛。”
闻言,渺轻轻一笑,不作回答,摸了摸嘉儿的那头乱发。
“你看你,又不好好梳头,都乱成这样了,乖,你先回去,哥哥马上就回来,一会帮你梳头。乖,听话。”
嘉儿头一偏,不让渺继续摸她的头发,嘟起涂得血红的嘴唇。
“哥哥又转移话题,人家就要哥哥送人家回去,人家身手那么弱,万一人家回去的路上遇到刺客怎么办嘛,绵诸哥哥可以在回去的路上叫人来抬他回去嘛。”
渺一听,也确实有些担心,想了想便说:“这里是禁地,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咱们先一起把绵诸带离此地,找个无人的地方把绵诸放下,你藏起来,哥哥先去找人来把绵诸送去医治,再来送你回去,可好?”
见无法说服哥哥把绵诸留在此地,嘉儿无奈,只好同意这个办法。
“那咱们走吧,不过绵诸区区一个护卫长,那能让哥哥这个大供奉来扶,就让妹妹辛苦些吧。”
说完自顾弯下腰去拉着绵诸的腰带,轻轻往上一提,便把绵诸提了起来,避开有灯笼的小路,自顾自的向巨树林中走去,罢明了不想让渺插手。
渺见此,摇头失笑,轻咳一声,轻抚一下嘴角又咳出来的血丝,从怀中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吃了下去,双手后背,也向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