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生意的扩大,自然全赖先生的指点……我家老爷感激不尽,特嘱某人前来致谢……这一百两银子,权当谢礼,区区之数,不成敬意,还望……”
“不过是举手之劳,何以言谢……司马先生的心意在下领了,银子还是拿回去吧……”
“先生若是不收……某人不好对老爷交待……”
“那是你的事……”
“这……”王掌柜一怔,不禁摇头苦笑,和孟宁打交道,对方总有这种惊人之语,让人不知如何接口才好。
因为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既是先生坚持,也是无法可想……不过,先生日后手头上若有不便处,定要开口才是……”
“王掌柜这么说,是以为在下不会开口求人么……”孟宁笑着,顿了顿道:“在下还正考虑上你的铺子做事呢……王掌柜不会反悔吧……”
“此话当真……求之不得啊……”王掌柜眼前一亮。
“还在考虑呢,再说吧……”
淡淡说着,目光扫过几案上的银两,对于前世白手起家的他来说,钱的作用应该比别人了解得更多更深一些,他不是不需要这笔钱,只是认为就目前来说,让司马霖欠他的情比他拿司马霖的钱更好些……何况,到了真的需要钱的时候,王掌柜那儿他一样能拿到钱的。
“娘,那个叫王掌柜的客人给他一百两银子,他不要呢……”
“娘,他还说要去那王掌柜那儿做事呢……”
陈慧珊与母亲分享了这些新奇的信息后,又急急忙忙跑回厢房外,继续偷听俩人间的谈话。
“……好,好,先不说这些事……咦,对了,孟先生眼下尚未婚配吧……”
“王掌柜何出此言,在下刚还俗的和尚……这个婚配……呵呵……”
孟宁摸了摸鼻子,颇为自嘲地笑道,王掌柜的心思他明白,自己钱不要,事不做,他自然要从另外的方面来酬谢自己,问这番话的意思大概就是要替自己包揽亲事了。
说实话,来到这个时代这些日子来,他倒从未尝试着考虑过这个问题,一切都在不确定中,他很难去考虑这些似乎不是当下就要解决的事情,包括婚事,包括户藉,包括更远一些的打算……
若一定说有这方面的联系,那就是陈慧珊,也大约是因为力夫们的戏谑,说他想要上门之类的……而他也偶尔因为这种戏谑将自己与陈慧珊联系起来,想着一些无伤大雅的YY情景,比如婚后陈慧珊指挥他去挑水,让他打了屁股之类的,之后,一笑置之,完全没有在一种很认真的情形下,想过要与陈慧珊成亲啊当女婿啊怎样怎样的。
“依某人看,刚才的那个房东家的女孩不错……孟先生是否有这方面的考虑……若有,某人当为先生保媒,一切都在某人身上……”
“呃……”
愣了一愣,还是说不出话来,王掌柜如此热心,按理说自己是该说些什么的,可就是不知从何说起……反而是一种很纳闷的感觉,为何人人都认为他应该跟陈慧珊是一对,以前力夫们这么说,没想到现在王掌柜也这样说,原以为他说的是别个女孩,谁知一提就提到陈慧珊……这很奇怪啊,她才是小女孩嘛……可是,似乎这个时代不在乎这个,陈慧珊这个岁数,可以嫁人了……那自己要不要跟她……
这样想着,很茫然的样子,事情似乎突然就摆在了自己面前,也完全有实现的可能,只等着自己做出选择了,可就是不知该如何选择。
“呃……这个……还是再说吧……”
“这小女孩真的不错的……孟先生再考虑考虑……”
“……”
厢房外,陈慧珊早就捂着红通通的小脸跑远了,这个登徒子,交的朋友也是登徒子……哼,下回再也不吃这人带来的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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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不是很亮,斜照在屋前的台阶上,厅中还是余香未烬的样子,蒲团角旗散落在一地,案上床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箱子都开着,白花花的银子和黄灿灿的铜钱耀人眼睛。
“大师兄,这些天的钱都在这里了,粗略清点了一下,大约有二万多两……光是今日的收入就有四千多两,占了两成这样子……”
“很好,全部装到车上,明日一早运到码头上,水关一开,咱们就走……船雇好了没有?”
“嗯……不过,大师兄,此番走得太急了吧,不如再请一日大神,让那些个有钱的主再掏出些钱来……后日再走不迟……”
“你懂什么,徐教主败啦,滕县被攻破了,人被抓啦……消息说传到这边就传到这边来,也许是明日,也许是后日,都有可能,到时谁还相信咱们……如今是夜长梦多,不如早走的好……”
“什么……徐教主他……”
“还有,这阵子,金陵官府一直在盯着咱们,包括卫所……只是怕动了手,惹急了咱们会起事,才迟迟没有动静……不过,照咱们现在的规模,他们担心的很,金陵不比咱们山东乡下,是留都,不能眼瞅着咱们这样下去,说不得什么时候也会动手了,明日,后日也都有可能……这两样加一起,明日不走,更待何时啊……”
“这样子……那明日走时不会被官府拦下吧……”
“拦个屁,巴不得咱们离开呢,离开了,他们金陵官府就去了一块心病,谁还多事……废话少说,都歇息去吧,明日还得趁早,莫让那些新教徒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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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的午后,日头已不像之前那样毒了,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河面上被微风吹得起皱,点点烁金,这时节的河水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既清澈透亮,又不过份冷冽,最能激起人的遐思。
坐在台阶上望着清亮河水的力夫们已经让日头晒得有些想睡了,按照约定,柳大师兄他们中午会来到这里,和他们一起前往冷面虎的家中,可不知为何,这都过了快一个时辰,柳大师兄他们还没到来。
“船来了,船来了,你们来几个人,快些缷货,赶时辰呢……”
站在台阶下的货主冲他们大呼小叫地道。
几个力夫无精打采地走上前去,和另外几批正在别的船上缷货的力夫一起懒洋洋地干起活来,台阶上等候的力夫只剩下了孙得勇得顺等七八个人。
狠狠地将一根茅草咬成两截,孙得勇站起身道:“得顺,咱们去一趟柳大师兄那儿,看看是什么事耽搁了,催一催,赵大头这厮的事情一天不解决,心里就堵得慌!”
“我也是呢。”
得顺随后起身,俩人快步去了。
回来的时候俩人也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反正震惊也有,愤怒也有,沮丧也有,茫然也有……听到他们带回来的师兄们已离开金陵的消息的众力夫们脸上很快也传染上了同样的表情。
“他娘的,全是骗子,骗走了老子二三两的银子啊……”
“就这么走了,答应得好好的啊……骗子……”
“赵大头那边的事怎么办……”
希望之后的绝望,所有的人都在崩溃,好似一脚踏空的感觉,慌得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
但对于孟宁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他一直昐着就是这中间的变化,虽然很渺茫,但终于还是盼到了……他现在也很难说清自己的心情,如果一定要比喻,差不多就跟羸家的心情一样吧……本来就是,自己羸了,终于又可以按原计划的轨迹去走了,而不必经过一阵茫然的时间,重新调整之前的轨迹……有时候,运气也算是赌注……
现在万事俱备了,司马霖那边的力量也可以借用了,赵大头那边也逼得够绝了,但是还不行,力夫们眼下正陷入万分沮丧中,基本上已提不起之前的怒火来,因此还得等一等,相信赵大头很快又会再逼一回的,等到那个时候,差不多也就是自己设想实现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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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孟宁忙不迭地吐掉了口中的肥肉,“小珊,你……怎么又在我饭里头藏肥肉,不是上次说过再也不藏的吗?”
“哼!”
“昨日里我还给你点心吃,你忘啦?”
“哼!”
孟宁很纳闷,从昨天到现在,陈慧珊像是跟自己突然有仇似的,鼓着小脸,对于自己的话,不是不理睬,就是哼地一声,真不知哪里又得罪了她。
“这个……晚上给你讲新的故事……保证好听……”
眼睛望过来了,孟宁心中暗喜,结果却是白了他一眼……晕。
“呃……反正晚上等着你来……就是这样……”孟宁匆匆败下阵来,真是萝莉无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