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辟啪啪，十几只算盘上上下下打个不停……一屋子的人，一堆的账目，翻飞的手指，专注的神色，旁观者屏住呼吸的感觉，让这间位于夫子庙前的香料铺气氛显得颇有些凝重。
一盏茶工夫，又是一盏茶工夫，满屋子的算盘响声次第零落下来，直至归于沉寂……之后，算账的人擦了擦汗，旁观者也擦了擦汗，相互看着对方。
没有人问结果，算盘上的数目已经明摆着了，惨不忍睹。
坐在上首太师椅上的司马霖脸黑得几乎要滴下墨汁来，但在情绪上还是能控制得住，缓缓扫了一眼十几位账房，“都说说吧，跟之前比，生意降了多少……”
没等他说完，一旁的十几个掌柜也忙道：“对，对，说说看，降了多少……”话是对账房们说的，但眼睛却瞟着司马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其实以他们对每日账目的了解程度，即使不算这总账目，心里也有一个大致的估算，也知道跟之前相比，生意起伏的状况。
“自从搬过来十六日来，本丁字号店营业下降了六成……”
“本甲字号店营业下降了四成……”
“本丙字号店营业下降了七成……”
…………
说完之后，屋子里再次归于沉寂，司马霖的脸更黑了……置换的决定是自己下的，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无论如何都怪不到这些掌柜头上，要怪就怪自己太过轻信那姓孟的还俗和尚，明明是个码头的力夫，自己还拿他当上宾……虽说先前出了个生财的主意，只怕也是信口胡说的，竟让他侥幸了一回，竟使王掌柜对他深信不疑了……说起来，此事也怪王掌柜，什么眼光，竟结交了这样一个人，还介绍过来与自己认识……若不是他从旁极力怂恿，自己会下这个决定？……
这样想着，就不知不觉狠狠瞪了王掌柜一眼，在王掌柜这边，本来已是惶恐不安了，如今更是大颗的汗珠冒了出来。
一旁的掌柜们看到这情形，有与王掌柜关系较好的就站出来陪着笑脸说话了。
“老爷不必烦心，依小的看，这情形也是暂时的，铺子新搬过来，因为老客人的流失，营业上自然会有一定的下滑，再过一阵，应该会慢慢恢复到先前的规模……”
“李掌柜说的有理，应该会慢慢恢复吧……至少在半年内可以恢复到原先的八九成这样子……”
“也许不用半年吧……”
听着这些劝慰的话，司马霖也不知是什么心情，做这个决定时自己想的是那姓孟所说的相当利润，可眼下，却是想着怎么恢复到原来的生意规模……费了好一番气力做成的事情却是这样的结果……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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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黄昏中的天井里，孟宁正在练习那日得顺教的拳术，得顺教的是套路，并不实用，他正在将其中的一招一式拆出来，想像着面前站个假想敌，他应该如何利用这些招式进行攻与守的配合，这一招用在对方出拳的哪个方位，那一招除了挡住对方的出腿外，还有另外的一些什么用处？……
“嘿——哈——哈——我来了，咱们来以武会友……”
陈慧珊从堂屋跑了出来，上裳下裤，没穿裙子，腰间的束带束得分外的紧，一副英姿飒爽小小练家子的样子。刚跑到面前，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同孟宁交手，在孟宁这边，却着实吓了一跳，担心一个不小心，打到了她，连忙收住了架式。
“你……你为何不跟我交手……”这么高的兴致让孟宁打断了，陈慧珊当然很生气。
“这个……你很厉害的嘛，我又打不过你……昨日你一个扫蹚腿，我就摔倒了……”
“格格……你怕了……”
“……”
自从陈慧珊去过几次香坛后，不知怎的，很快就迷上了练武，那些师兄见她长得可爱，也愿意多教她几招，这样一来，几乎是一发不可收拾了，除了在香坛那边练，回到家中也练，每日里都在天井里蹦蹦跳跳的，居然将一套完整的套路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当然，无论如何，都是属于花拳绣腿之类的。
这两日来，她自己说已经艺满出师了，非要拉着孟宁和她比划，孟宁实在让她缠得没办法，只得假装让她所谓的扫蹚腿绊倒了两次，这才侥幸脱身，没想到她今日兴致不减，又来了……
“既然是这样子……哎，你想不想学我的扫蹚腿……”
“呃……”
“你想学，我就教你，不要不好意思哦……”
啼笑皆非，之后，硬着头皮说道：“小珊……女孩子练武不是太好的……还是别练了……”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这个时代女孩子练武、尤其是练扫蹚腿之类的，万一那个……膜破了，不管怎样似乎都是件挺严重的事情，夫家会嫌弃的嘛，甚至还有直接不要的……自己既然明白，应该有劝诫的义务，但话也只能说到这儿为止了，再往下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哼，我还不知你想些什么……”陈慧珊生气地瞪着他。
不会吧……她明白这个事？孟宁额头上开始冒汗了。
“……你就是怕我练成功夫熊猫那样的本事，你再也超不过我……哼，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
原来这才是她练武的真正原因……孟宁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简直是哭笑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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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码头上的力夫除了孟宁外，没有一个没加入白莲教的，包括孙得勇与刘胜俩人，平时说话聊天的话题基本上也都是围着烧香拜坛的事上说开的，动不动就是说哪个坛今日请了什么神附近谁谁又加入了圣教之类的。
这样的话题孟宁谈不了，也不想谈。柳大师兄那边早就将他忘了，时不时传话过来让他考虑入教之事这样的情形也早就不再出现了，现在新信徒越来越多了，不像刚开始的时候二三百人的样子，已经根本不在乎多一个还是少一个了。对此，孟宁也感到轻松了许多。
但无论如何，这阵子，他心中更多的还是茫然，这样的情形下去，反正也找不到应对白莲教的办法，他们连官府也不放在眼里，自己就是想借力打力也是不可能的……还有必要留在码头上么，自己的朦胧计划是不是到了应该调整的时候……是到王掌柜那里先做一阵子，还是另谋他事，再寻找另外类似的助力……
很多事很难一下子做决定，时间就在纠结中似乎很缓慢的但又是很快地过去了大半个月。
赵大头那边又提了一次价码，这次力夫们没有任何抗拒的举动，答应下来后，立刻就去找柳大师兄解决这个问题。在这之前，他们也已经多次要求柳大师兄他们出头，惩治一下赵大头冷面虎他们了，毕竟他们加入白莲教最初的动因就在这里。弥陀佛下凡，前往真空家乡等等在他们看来，说到底还是将来的事了，眼下的日子还是要过的，因此码头这边的事情还是要先请柳大师兄帮忙先解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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