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姬家大门斜对的客栈中,谷雨沿窗而坐,面前的小桌上摆了一壶烫过的烧酒,一斤上好的辣牛肉,香辣的气息扑鼻而来,夹杂着酒香,让谷雨神情微微恍惚,感觉仿佛有种叫做热血的东西,在胸口冲撞。
然则谷雨终于还是把目光从姬家收了回来,端起一杯早已斟好的烧酒,一饮而下,辣意从喉间冲下,直到胸口肚腹,于是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眼睛微微泛出红光。
“五日前姬家有一大队人马离开江州,听说是进了莽苍山,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不过莽苍山一进一出大概要四五天时间,估计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听说这次的人里面有朝廷的仙官,我亲眼瞧见姬家家主对一个老者和一名白发女子恭恭敬敬,想来是比姬家家主还要厉害的人物。”
客栈的小厮手里紧紧攥住一枚银饼子,有五两重,这是他辛苦一年也赚不到的数量,心道今日撞了好运,碰上个出手阔绰的公子,只是问个消息便给这么多小费。不过瞧这位公子的模样,似乎是来寻仇的,看起来年纪轻轻,想必不会是姬远山的对手,大概最终会倒霉收场吧。
谷雨挥了挥手,小厮知道所说的消息起了作用,银饼子到手,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谷雨脸上的肌肉忽然扭曲,颧骨塌下,鼻梁挺起,眼窝陷了下去,恢复了本来的样貌。
越靠近姬家,便越要小心,不是怕姬远山,而是忌惮那名老者和白发女子,纵然是一个酒楼的小厮,也不好叫他看到自己的本来面目。
通过小厮的描述,谷雨已经可以肯定,那名老者便是当初在火云阵中,最后一眼瞥到之人,修为高深,连火猿也要退避三分,如今身边又有一名白发女子,只怕也是个狠角色,纵然有青莹护着,谷雨也不敢托大。
好在朝廷之人是为火猿而来,不会在江州呆的太久,他们离去之日,便是了断之时。
谷雨将一枚银饼按进桌面,正要起身离开,心中一动,姬府的大门却在此时吱嘎一声打开,一身绿衣的姬小茜悠然走了出来。
左臂上挎了个小篮子,小篮子被布帕盖住,看不到里面放了生么,姬小茜俏脸上焕发着青春的生机,丝毫没有三层练气士的高高在上的模样,反而像是要去春游的小姑娘,脚步轻快,只差嘴里哼着小曲。
“是她?”
谷雨望着姬小茜的身影,在窗前犹豫片刻,忍不住想起在火云阵中的经历,虽然只是短暂相处便遇上火猿这个凶神恶煞,但对于姬小茜,谷雨却不抱有任何恶意,甚至愿意称呼其一声八姐,这可是姬家带给他不多的值得珍惜的东西。
姬小茜脚步轻盈的离开姬府,朝西走去,忽然微微蹙眉,转头朝身后瞧去,只见一座酒楼上打开了扇窗户,酒气袅袅,牛肉正热,客人却已经走了,以为自己感应出错,摇了摇头,继续赶路。
然而,在她走出去百步之后,一个红色的身影却从街角闪了出来。
“臭丫头,当初在拍卖会上,被你侥幸逃走,今天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蔡天仇盯着姬小茜腰间的百宝囊,目光中充满怨毒和不甘。他不恨谷雨杀死蔡天伦,却恨其夺走了蔡天伦的百宝囊,听说谷雨被火猿抓进莽苍山中,想到再无机会得到桃花扇,心中怨愤简直无以复加。只是后来峰回路转,偶然得知蔡天伦的百宝囊竟然在姬小茜身上,蔡天仇顿时怨愤尽消,抱着随后一丝期望守在姬府门口。
这次终于被他撞到姬小茜独自一人。
“阴阳桃花扇可不是简单的法器,但愿姬谷雨那个小子不识货,将其送给了姬小茜。不过听说那小子也穷搜的很,怎会大方到将法器送出?但愿如此吧……”
心中无比纠结,脚下却没有半分犹豫,蔡天仇悄然追上了姬小茜。以练气五层的修为跟踪炼气三层,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然而城中毕竟不好动手,看着姬小茜的样子是要去城外,如此正合心意,蔡天仇大喜,脚步更加轻盈起来。
姬小茜从江州西门出了城,来到怒柳江畔,逆流而上,来到一处偏僻的流域,脸上轻快地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黯然。
扯开盖在篮子上的布帕,里面竟是满满的纸钱。姬小茜抓起一把,往空中一扬,掌心火光乍起,一时间满天都是纸钱燃起的火花,壮观无比。
脸上出现两道泪痕,姬小茜声音沙哑,扬声道:“母亲,十五年前的今天你离我而去,投身怒柳江中,女儿虽不知你心中之苦,却愿你在地下安息,这些纸钱拿去打点鬼差,从此不受鬼怪欺凌!”
漫天火花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篮中纸钱终于烧尽,姬小茜的声音一遍遍呼喊,仿佛要让她的母亲听到。
其母与谷雨的母亲一般,都不曾有过名分,然而却是同样在最美好的年华早逝,叫人唏嘘。
啪啪啪!
便在此时,岸边传来不和谐的拍手声,有个声音阴测测道:“很感人,十分感人,我眼泪都要下来了,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竟然十分命苦,而且也是孝顺之人,倒让我有些不忍心下手了。”
蔡天仇一脸狞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姬小茜悲痛之下,竟然没有发觉,此时听到声音回头,顿时骇得花容失色。
“蔡天仇,是你!?你想做什么?”
想起在火云阵中的遭遇,蔡家兄弟竟然当面杀死姬逢春,掳走自己,若不是谷雨,后果不堪设想。没想到两个月过去,蔡天仇竟然贼心不死,暗中跟踪自己。又想起曾向父亲说起此事,当时姬远山一心寻找火猿洞穴,不仅没有放在心上,还狠狠训斥自己多事,心中顿时泛出许多凉意。
蔡天仇伸手一指姬小茜的腰间,笑道:“我想做什么?问得好!我只为那只百宝囊而来,乖乖交出来,便放你离开!”
“给你!”
姬小茜毫不犹豫的摘下百宝囊,扔在蔡天仇脚下,目光盯着对方的动作,对于其所说的放过自己的话,不敢有丝毫相信。
蔡天仇缓缓弯腰捡起百宝囊,也不在意姬小茜会趁这个机会溜走,因为以练气五层的修为,不论姬小茜逃出多远,要追上去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从容把一缕真气打入百宝囊,蔡天仇的脸色终于变了。
“里面的东西呢?”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蔡天仇冷冷问道。
“本来就没有东西。”
姬小茜答道,声音微微颤抖,从对方的话中,她听出了怒意。
“那么,别怪我说话不算数,你去死吧!”
蔡天仇眉头一皱,从怀中缓缓逃出一枚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