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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呼云城

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一直跟着自己,孟胡溪回身向这视线寻去,却见练梧苍漆黑双眸状似无意地跟着她流转,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张扬之气的脸上,一对眸子熠熠如星,虽神情探究却未带恶意,孟胡溪不觉有他,自然地迎着他的视线对他善意一笑。

练梧苍对孟胡溪眼中的善意有些意外,微怔了一下,旋即很快隐去心中异样,向她点头回礼,依旧是那样冷淡的神情。

几人匆匆用完早膳便收拾了东西起身上路,原先饲在院外的马已被死傀噬咬干净,四分五裂的马车箱倾倒在断壁颓垣之中,乔安皱着眉头从废墟中捡了几件还能用的轻便东西,个人身上负了两日干粮,便轻身步行上路了,好在从此地到呼云之间有零散小镇村并未受死傀波及,尚可为他们补给,勉强行了四日,几人终于在天黑城门将落之前到了呼云城。

呼云城城周约二十余里,是赫云国除皇城天荒之外的第一大城市,东傍藜山,南枕则乌河,西倚弈江,北临长亭湖,四周皆是天然屏障。呼云处赫云西南,正与其他三国相靠,为多国通商运贾之地,且四季气候皆宜,土壤肥沃,更兼水运通达,各地商贾来往,各路珍奇尽现,城内繁华富丽,城中常住居民约35万,在四国中也是颇富盛名的富庶之都。

呼云城中心为藜城,藜城主要居住着当地官员及豪门望族,一部分有产地主与普通老百姓也杂居此间,北方为副城日升,西方倚弈江而建丹封城,南面临则乌河而建石当城,东面黎山为天险,关卡要道皆屯有重兵把守。地居形胜,守卫坚固,三大副城与雄兵险道四面合抱,让呼云城固若金汤。

东珠大陆上有四国,其中东方赫云多丘陵盆地靠海,东面百姓多渔樵为生,更兼西面大块耕地,百姓善耕织。西方墨古国境内多山,南方立楚则为大块平原,最南面部分领土也靠海,北方安荒为大片广袤草原。四国中以赫云与立楚最为富庶,安荒以游牧为业,国民善骑射,骁勇善战,常侵略他国。墨古百姓善经商,常年在外游历经商,民间故有“墨古游商走四方,儿郎生金女椟藏”之说,偏安国内专司渔樵耕读之人甚少,外出游商的墨古儿女将源源不断的钱银珍宝粮食带回国内,支撑着这个国家的富庶安康。

数百年间四国常年征战,赫云先以纵傀之术压制其他三国,后因纵傀之术在东珠大陆的扩散,使得其他三国皆备有纵傀之军,一国独强的局势被打破后,四国各成犄角,从此再无一国独大现象。但傀儡之术一时间竟成天下生灵的灾难,不仅人间万象一时尽毁,更使神冥都受到牵连,30年前神冥二界共同制裁人界,“刈傀之战”之后,凡人率领的纵傀大军不敌神冥战将,各国实力皆受重创,不得已四方停战,休养生息以慰子民。

当年赫云国开国之君云祖定都天荒城,在西南建呼云城,意在以其为呼云都城屏障,监守来自其他三方的虎视,呼云城得几代国君多年建树,又历经30载的安定生息,终有如今大城之象。

渐渐入夜的呼云城并没有因天色而黯淡下来,富丽璀璨的灯火与夜空中万千繁星相映,人来人往的酒家食肆中,靓装丽服与衣香鬓影交织成一幅幅色彩浓烈的绯画,描绘着专属人间的喧天浮华;遍布大街巷口的商贩,流水马龙的大道上,熙熙融融的人群,各种各样的珍稀玩意儿,如一丛丛永不熄灭的浮世焰火,燃烧在未央的夜色中,这座繁华富庶之城似刚刚醒来一般,向人们展示着她的无限风华。

一路步行了四天,孟胡溪与孟出鸾早已精疲力竭,出鸾早已累趴在乔安的肩头,满是倦色的眼无精打采的睁着,入夜后呼云城的繁丽喧闹也只是让他勉强没有睡去。孟胡溪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几人中间,早也对街头丽景失去了兴趣,只盼着赤文游光能尽快找一处安静的地儿让他们早早歇息,其他的明天再做打算。

较之孟家姐弟的疲累,反观赤文游光、乔安与练梧苍三人却完全不见疲惫之色。三四天的行程对赤文游光与乔安自是不在话下,练梧苍的耐力与坚忍倒是让赤文游光有些意外。

本想若只有孟家姐弟,白天随便行走,到了晚上随便哄他们睡了捏个诀直接化进这呼云城,不到一天的时日便可到,但带上了练梧苍此法便不可行,只能硬撇着两腿慢慢走,还得顾虑孟家姐弟的身体是否吃得消,以及那些该死的破烂傀儡是否还会找上门来,这一路走来自然耽误了不少时日。

只是这练梧苍身体负伤不说,一路走来完全没有半分拖沓,让赤文游光更加觉得,当时暗地里威胁着他一起同行是对的,这样青天白日里看着他,倒要看看他怎么弄出些幺蛾子来,让他在暗处,还不知道这些狡猾的凡人又会弄出什么花样,虽自信他那点手段还入不了自己的眼,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自己对人界不熟,找个人没事做做挡箭牌,顺便好好研究下这些狡猾的家伙,他也不吃亏。

几人在呼云城西南面的副城——丹封城中的一家三层的客栈里住下,这客栈上下共三层,东西向对开,仅西面开着窗户,窗下正临弈江,宽阔汹涌的江水成为天然屏障,可防贼人来袭,加之这弈江景色也是旖旎非常,推开窗之后月下赏景也是件风雅乐事。客栈虽是练梧苍选下的,但看另外几人神情,对他的决定都满意的很。

此时不是旺季,客栈并未客满,五人在三楼要了四间上房,南北排开,入住的次序正好是练梧苍、赤文游光、孟胡溪、乔安与孟出鸾。

看到几人的住房安排,练梧苍心中暗暗冷笑,看来这金眼的防他防得紧,将他的房间安排在最外处,金眼的正好隔在他与孟家姐弟之间,也不知这孟家姐弟有什么稀奇,需要他这样当宝贝一样的守着。

大概是累得很了,孟家姐弟只是匆匆在客栈的食肆里用了晚膳,便上楼休息去了。赤文游光悠悠闲闲地用完膳,又在房中泡了个热水澡,刚穿好衣服捧了一杯小二刚送进来的新茶,就听见门外有轻轻的敲剥声,手中捏了个诀,那插在门阀上的铜栓一松,乔安从房外闪身进来。

“可有什么不妥?”赤文游光放下茶杯,问道。

“客栈内外都查探过了,一楼只是食肆并未住客,三楼除了我们还住着一个游商,带了一个小厮,二楼倒是住得满当,只剩两间房空着,都是普通商客,并无什么异常。”

赤文游光皱了皱眉,用手捏了捏眉心,似有万般无奈地看着他。

“怎……怎么?主子,难道不对?”乔安见他这般模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眨眨眼,问道。

“我有让你查探这些?”赤文游光无奈。

“那查探什么?”乔安嗫嚅。

“你莫忘了,她是找到了,那金乌还没影呢!”赤文游光看着他,一副恨他不争气的样子。

“金乌啊!”乔安一拍后脑勺,恍然大悟,“是呐,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哎,算了,我也不能指望你,今晚我自己亲自走一趟,你给我在这看好了,眼睛放亮点,你要是一个老神仙还罩不住一个才活了16年的凡人……”好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到时候,你就别在我眼前晃悠了,也随着那俩祸星轮回一趟吧。”

乔安被他一声叹得头皮发麻,赶忙赔笑,“不会不会,主子,您太小瞧我了吧,这大活人还能在我眼前跑了?您放一万个心。”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苦着脸说,“主子,你咋叫我老神仙啊,我有那么老么……也就一千多岁……”后面一句更成了嗫嚅一般,直接没进了嘴里。

赤文游光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捏了个诀消失在他眼前。乔安看着自家主子堪堪在自己眼前消失,叹了口气,也捏了个诀隐在孟胡溪与孟出鸾的房间外面。

赤文游光隐了身形在城上御风而行,一路跨过丹封城,直往主城呼云飞身而去,遥遥的可以感觉到,那个人的魂力正若有若无的从城中的某一处传来。从天空往下望去,夜色中的呼云城宛若淹没在一大片星海之中,为了不受阻碍,赤文游光远离了屋脊,但又不想离得太远,这若即若离的人间烟火气,总是让他的心绪有些微妙。

赤文游光在高处睥睨着这人间奇景,有片刻地怔忪,眼前胜景让他有些熟悉,又倍感陌生。他永昼的日晚殿与琉云夕白永夜的月阑殿,比起这凡间的景色瑰丽千百倍,却从来让他觉得美丽过,这种活跃跳动着的烟火味儿与凡尘味儿,大概就是那人口口声声说的,活着的味道。

赤文游光摇摇头,思绪飞舞之间,不觉已经到了那了魂力散发之地。赤文游光停下来,驭风而下,立于一间房子的屋顶之上。

这里,估摸便是呼云城的中心位置藜城,成片迭层的屋脊绵延成影影绰绰的群山一般,明灭的人间灯火如黢黑的墨盏中游荡的星辰,藜城远不比丹封那边繁华喧闹,但丹墙碧瓦与雕梁画栋共同精砌起来的高耸房屋,让藜城呈现出一种独特的严正与雍容感。静谧的夜里,明亮却稀疏的灯火,踽踽的人影,低抑的人声,此时的藜城像是一个渐渐陷入沉睡中的巨兽,庄严而不可侵犯,华贵中浸染着迟暮美人般的沧桑。

赤文游光顺着那股淡淡的魂力指引潜入一间宅院中,这四进的院子虽然不是很大,倒是精雅非常,庭院自合中为一个奇巧的园林,一塘不大的莲池,内有泉眼趵突,又有假山奇石流湍飞阁,珍花异草杂植其间,一间小小的八角长亭立于假山之上,上面悬一墨玉牌匾,上书遒劲二字:蝉亭。

赤文游光一笑,心想现下这处处显露着精致挑剔的住处倒也符合那小子龟毛的性情,正欲飞身直接幻进屋内,一抹正偷偷潜进庭院内的黑影引起了赤文游光的注意。

看着那熟悉的矫健身影从墙垣上跃进来,赤文游光冷笑一声,也不忙着幻进屋内,就这样看那黑影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那黑影刚跃进院墙内,一道金光便直冲他面门袭去,那黑影灵敏退身,手中短刃掷出,锐利罡气夹带着杀气勉强被那他挡住,金光遇阻一闪,没进院中草丛里。一击刚过,便见数道金光密密集集地向着他扑了过来,气劲之大胜过方才,如果说第一道金光是为了试探来人的实力,那接下来的阻击便是为了直取来人性命!

那黑影起身飞闪,一面躲避一面回击,身形矫健,来回出招间流畅倜傥,身姿矫若游龙,来去自如,眼见当下形势危急,只将看家本领都使了出来,却仍是躲不过那来自暗处密如蛛网的夺命之击。

赤文游光冷眼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只当看戏一般,只等下面的人玩完了,他再入屋内会那人。见那黑影一顿,被一道极利的金光一击,似是受了重创,身形竟踉跄了几分,赤文游光在高处看着,也不动作,只是眼中更加寒了几分。

好歹同行了几日,那黑影一出现他便知道是练梧苍。自己防了他几天就怕他打孟胡溪的主意,但现下他竟然与自己摸到了同样的地方,这倒让赤文游光挺惊奇的,他很确定练梧苍肯不是一路尾随着他来的,但不管练梧苍是什么目的,眼下和自己能碰到一处,倒是让赤文游光有些好奇了。

一旁练梧苍眼见自己身上负伤越多,且早先身上的伤势并未痊愈,现下已近强弩之末,心中渐渐浮躁起来。先前在客栈房间里意外察觉不到赤文游光的魂力,便猜他已经离开客栈,一路从客栈窗户翻出也未受到阻碍,料想自己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便趁着这机会逃出客栈直接往这边来。

但令他惊疑的是,一路竟未受到多余的阻碍,意外的顺利让练梧苍有些心慌,但当下这个情形,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他练梧苍的字典里,万没有中途退缩的一词,御灵珠,他此行一定要到手!

景雨世家的森严守卫果然名不虚传,很可能自己刚进门开始便已经被人盯上,他们这般按兵不动,故意将他引到深围,耍的便是一招请君入瓮。

浑身灌满魂力,练梧苍救命极招出手,喷薄而出的魂力化作游丝一般的锋利风刀与罩身而来的密密金光锐网相抗,只听见批驳脆响,如电闪雷击一般的光势如万千飞花一般绽放在周身,风姿绰约间又倏忽而去,却将扑面而来的光网瞬间击开。练梧苍方才使的正是练家不外传的绝学——“锐柳成碧”,堪堪为练梧苍挡住了致命的袭击。

极招出手却也加重了身上的伤势,肺腑中突然弥散的一股剧痛让练梧苍眼前视线一黑,喉头一阵腥甜,一口浓血喷薄而出。刚一分神,对方藏在暗处的夺命杀手便欺身上前,一道黑影从院中林木中快速飞出,挟带着凌厉掌风直扑练梧苍面门。

练梧苍心中一慌,暗叫不好,生死时速之间瞬间聚气,准备搏命一跃,避开掌击,哪料身形一移,藏于暗处的另一杀手正待他露出破绽,见他当下逃命慌乱,即刻飞身而来,手中利剑直刺向练梧苍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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