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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别来给景如换药的时候景意特地悄悄避到了小花园。
自从知晓了玛法的心思后她就觉得不能再面对李别,因为不知道再次见面该怎么跟他相处,或许是因为他太符合她心中那平凡的幸福了吧。
昨儿晚上落了一夜的雨,此时虽然雨已经停了但天气依旧阴冷阴冷的,地上也不是很干燥,景意捧着手炉正无意识地残害着一株万年青,后面突然传来个略带磁性的声音,“不是怕冷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景意吓得心跳加速,连头都不敢回,只是用指甲使劲掐着那叶子,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大概快下雨了吧,屋里怪闷的,就,就出来走走!”
“哦,”李别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看着景意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景意看了看四处没人,又不好意思不说话就遁走,只好没话找话,“姐姐的伤口可换好药了?”
“大妹妹的伤口已经换过药了,只要不沾水半个月就能好,到时候再擦我配置的去疤痕的药就可以了。”
“哦,那你怎么还没回府?怎么跑这里来了?”
“爷爷让我带了话给威武玛法,想顺道去趟崇华斋,”小花园是去崇华斋的必经之路,在这里看到李别是不稀奇。
“恩,”景意点了点头,抠了会儿手炉上的铜扣突然抬起头道,“你不认识路吧?跟着的人呢?怎么没人送你过去?”
李别愣了下道,“昨天晚上走过应该记得的,就没让他们跟着!”
“这样啊!”景意咬着嘴唇又低下头,想那李家的人在乌雅家向来是畅通无阻的,李别不要人跟着倒是能说得通。
又是一阵沉默,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和诡异,景意觉得快喘不过气了,急道,“那你快去吧,我也该回去看看姐姐了!”
雨后的路面本就比较潮湿,再加上景意心慌意乱没留神脚下,竟踩到青苔滑了下去。右脚踝处一阵剧痛,她耳边好像听到一声咔嚓的轻响,眼见着就要扑到地上。所幸李别眼明手快伸手一捞将她捞进怀里,总算避免了二次伤害。
疼,疼到骨头里了!景意鼻子一酸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滴在李别淡蓝色的长袍上呈现出一个又一个深色的水印。
就算知道了李别是威武给她安排的亲事,但她和他真的不熟,她本不想在李别跟前哭的,可那该死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就好像前世她烫伤脚一个人去医院包扎的那次一样,在缴费大厅和手术台,她当着那么多的人嚎啕大哭,怎么都憋不住。
那种无助,那种心痛,比身上的烫伤痛过千百倍。
李别敛了笑容,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手掌抚在她脸颊上,轻轻替她擦着泪水。没有安慰,没有询问,只有眼底满满的心疼。
他的手真的不温暖,但是和他的肌肤接触让人很舒服,一点都没排斥感。因为祖上是汉人,所以长相也比较偏重书生小白脸,那一举手一投足间带着股儒雅与从容淡定,和景意常见的满人的粗狂很是不同。
不过一瞬间,已经足够让人沦陷。
李别抱了她到旁边的亭子坐了,又拉了她的右脚检查伤势,“幸好骨头没断,只是扭伤罢了,得先拿浸了冷水的帕子敷敷才行。我知道威武玛法出身行伍,他那里跌打损伤的药是最有名的,让丫头去他那里要点来擦了,保证两天就好!”
虽听李别说她只是轻微扭到并无骨折,但景意还是觉得他有诓骗之嫌,不确定道,“你可别是诓我吧?老实说你是不是还记着仇呢?光拿针扎我不算,现在又想换着方儿折腾我?”
李别笃定地望着她,“不会,这辈子都不会!”
这人真是,说什么一辈子呢!景意立马娇羞地低下头去,刚才的气势早丢爪哇国去了。心里甚至甜滋滋的有点暗喜,虽然李家没有高官显爵,但能得到像李别这样一个长得不难看人品又不错的男人真的是很满足了。
两人又磨蹭着争论是该李别先去崇华斋传话呢还是先送景意回如意苑,红玉正好来寻景意,见她和李别在亭子里挨着坐着不觉笑道,“二小姐原来和李大少爷在这里呢,害奴才好找!大夫人刚去了如意馆看二小姐呢,咱们快回了吧!”
“是吗?我就来,”景意挣扎地要起来,李别怕她碰到伤腿忙扶住她冲红玉道,“二妹妹刚扭伤了脚恐怕走不得了,你回去让妈妈们抬了软轿来接吧!”
“什么?”红玉见景意右脚确实虚站着才忙跑回去找人来接,等她一走景意忙让李别先去崇华斋,李别脸色微红,瞪着眼珠子道,“晚点再去也可以的,我先送你回如意苑。”
景意觉得甚是尴尬,低着头道,“送什么送啊,有妈妈们拿了软轿来接又不用我走路的!你刚不还说我扭伤不严重吗,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快走吧!”
李别两眼盛满笑意,看着她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景意恼羞成怒加威吓恐吓总算是说服了李别不用送她,不过他还是等妈妈们来了又仔细叮嘱了一番才走的。
回到如意斋的时候见索绰罗氏已经在西厢等着了,不仅是她,就连同样负伤的景如也吊着手来了。
景意在榻上坐了红着脸道,“不过是稍微扭伤了下,倒劳嫡额娘和姐姐担心了。”
“我的儿啊,”索绰罗氏眼眶泛红,一手拉了景意一手拉了景如,“你们这是想要了我的命啊!”
景如想起这两天的种种,又惹出泪来,扑在索绰罗氏腿上道,“额娘,女儿不孝让额娘担心了!”
“嫡额娘!”索绰罗氏这句话可是直直戳中景意的泪点啊,她不怕别人跟她横,就怕谁对她好,别人待她一分好她总会想待别人十分好。
“好了好了,景意脚上还有伤呢!”索绰罗氏抹了眼泪又拉起景如,让红玉按着李别的吩咐给景意擦了药,确定二女儿好多了才舒展了面容,“李别这孩子真是没得说,小小年纪就有功名在身不说,医术也是极好的。对了景意,你怎么在小花园碰到他的?”
“哦,他说是李爷爷带了话给玛法,他要去崇华斋顺便路过的!”
索绰罗氏面色突然变得不好,“李老爷子?”
李老爷子和玛法一向要好,带个话不是很正常的吗?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两姐妹不知道的事情?景如看看妹妹又看看额娘,景意也是一脑袋问号地看着索绰罗氏,希望她能解解惑。
过了会儿索绰罗氏终是叹了口气,屏退其他人道,“哎,我想李老爷子带的话大概和明年的选秀有关,昨儿内务府让报秀女名单的旨意已经下来了,你们阿玛昨晚上是一夜未睡,就想着你们姊妹的事儿呢!”
景如一脸紧张地挤着景意坐了,问道,“难道是是因为我和妹妹选秀有什么问题?”
“恩,”索绰罗氏摸了摸两个女儿的头,“外边总羡慕我们这样的人家,家里出了个娘娘以为就能要风就是风,要雨就是雨了,其实不然,正是因为咱们家出了个娘娘才需要活得更加小心翼翼!有些事我也不好跟你们细说,开了春的选秀到底怎么个结果还得看你们姊妹自己的造化。”
景如想到了什么沉了脸不语,景意看了看索绰罗氏的脸色不安道,“嫡额娘,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得让我们心里有个底啊。”
“按理说这朝堂上的事儿不该传到后院,但我知道你们是懂规矩的孩子,听过就算完了!”
景意忙点点头,景如迟疑了下也点点头。
看两姊妹答应了不外传索绰罗氏才小声道,“前儿皇上去了兵部,特地问了你们哥哥。”
“皇上?”
“特地问了哥哥?”
景意觉得奇怪,她的记忆中好像乌雅家与九龙夺嫡没什么关系,皇上怎么会突然惦记起九品笔帖式的哥哥呢!
“嫡额娘,皇上可有说为什么问起哥哥?”
“说是皇上前儿在密嫔娘娘那里跟十五阿哥说到换侍卫的事情,十五阿哥说你哥很投他的脾气,想调了你哥哥去做侍卫呢!”
皇宫的侍卫一般都是从上三旗择选,且侍卫因是守卫禁宫的,官品较笔帖式高不说,晋升也比笔帖式容易,额亦若真是去做了侍卫倒算是高升了。
只是做侍卫也有风险啊,康师傅那个疑心病,只怕要疑心乌雅家是有意结交十五爷的吧!
“这也只是猜测,毕竟皇上还没下旨呢!好了你们姊妹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索绰罗氏也知道一时说得太多两姊妹接受不了,跟如意苑的丫头嬷嬷叮嘱了一番就走了。
她一走屋里又安静下来,景如坐在美人榻上呆呆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景意靠在床头,回想起之前偶遇小十五的事,心里担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惹得哥哥在康师傅面前露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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