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一觉,估计也没睡多久,因为房间进来了人,而且进来的人坐下就没有走的打算,所以我不得不醒过。睁开眼睛一看,槿儿正两个眼睛肿得核桃一样坐在门边。本少主一向对泪眼婆娑的女孩子没半点法子,槿儿这时候虽没有哭,却真是比哭得梨花带雨还要叫人怜惜三分。我略哀婉了一下我逝去的瞌睡,对着槿儿招招手,示意她到我身边来。
槿儿是个聪明乖巧的姑娘,看见我坐起来叫她,立刻掩上房门走到我身边。规矩的福了一礼道:“打搅公子睡觉,槿儿先给公子赔罪。只是,只是……”
唉,好在我回来的时间不大早,所以只宽了最外的一层罩衣,这会儿站起身来,槿儿忙取了衣服就要服侍我穿戴。我知道她有话要说,所以并没有拒绝她的动作,罢了,若我救她于水火,让她服侍两场只怕她心里也舒服些。如此一想,我便开始心安理得做大爷,让槿儿伺候我穿了衣衫又伺候我洗脸梳头。
不得不说这丫头的确比我自己梳的头发要灵巧得多。我平日里因为无论怎么梳,头发总是乱七八糟,所以便常常不梳,只理顺了,随便找个发带松松系一系,把那翡翠簪子斜斜插在系发带的地方。师傅和祖师奶奶虽看着有些头大,好在我本来就慵懒调皮,这个歌不知所谓的随意发型倒是和我比较搭配,他们看习惯了也就不再说了。偶尔祖师奶奶的几个侍女抓着我,说是要梳头,却常常一梳就把我还原成女儿打扮,拆起发髻来还甚费时间。所以,我见着她们只剩下一个躲字。由此算来,我长了十八岁,竟没有好好的梳几次头!
此时槿儿拿着牛角梳正理着我的头发,声音有些微沙哑道:“公子头发倒有些长,发质也好,又黑又亮。”
“嘿嘿,槿儿你心灵手巧的,给公子我梳个风流倜傥的发式可好?”我讪讪一笑,总不能说,你公子我是个女红妆,头发长点不奇怪。
她点着头,灵巧的把我头发梳通了,然后分出鬓发,再分出一部分头发随意梳在脑后,那发带系好,再把那簪子插好。我对着镜子一看,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本公子从来没把头发梳得这么整齐过,槿儿啊,你这手艺不错,如此以来,本公子本来就风流的人品又倜傥了三分,不错不错。”
我这话一说完,槿儿眼里泛出圆滚滚的几颗泪珠子,掉得哗啦啦的,我一把没拉住,她已经端端正正跪在我身前,哽咽着道:“公子不嫌弃槿儿笨手笨脚,槿儿愿意做个伺候公子更衣梳头的丫鬟,只是,只是槿儿没有这样的福分,槿儿命苦,不能留在公子身边,但求出嫁前,能伺候公子几天,报答公子昨日的搭救之恩。”
我笑呵呵的拉她起来,把腰封里的一柄牛角梳又摸出来,递到槿儿手上道:“好啊,既然这样,我这梳子就交给你保管着。”说完摇着扇子悠悠晃晃的除了房间,没留意到槿儿满脸复杂一头黑线的表情。
果然不出所料,洛幸已经在前厅里坐好,桌上安着四套碗筷。洛幸身后站着老四。这家伙什么时候跟来的,昨日不是被洛幸安排去找客栈了么,难道昨天晚上偷鸡摸狗的人不止一个。我一脸深意的看着洛幸,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尘公子,老四是幸让夭夭小姐清晨遣人唤过来的,那时候,尘公子似乎还在睡觉。”
我点点头,洛幸满头黑线的端了茶杯,喝了一口水,还没吞下去便被呛了一口,因我闲闲的坐在他身边道:“幸公子,在下没说是你晚上溜门跳窗去把老四叫来的。”
前厅里几个婢女终于也没能顶住,只是碍于我和洛幸都是客人,所以还没有笑出声音,但是仔细看看,却能发现几乎每个人捂着嘴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洛幸擦了擦嘴,终于还是开口道:“尘公子说笑了。”
“呵呵,槿儿,坐下,陪公子吃早饭。”我朝着洛幸笑了笑,一把拉了槿儿坐在我身边,瞧着桌上的各色点心和桃花粥,搛了一个蜜合桃蕊卷叼在嘴里,又给槿儿搛了一颗水晶饺子。然后自顾自的吃起来。
洛幸虽然已经很习惯我的不拘小节,到底还是说了声:“尘公子,夭夭小姐还没来,我们是否等一等?”
我嘴里忙着,筷子也在忙着,只歪了个脑袋看了他一眼,槿儿看着我搛给她的饺子也没敢动,显然是赞成洛幸的说法。我白了他们两个一眼,只得把筷子放下,把嘴里的卷赶紧咽下。然后把眼睛从洛幸甚少扫到槿儿身上,再扫回去。大概因为我目光有点赤果果的感觉,一时间厅里气氛多了几丝尴尬。洛幸张了张嘴,道:“在下瞧着尘公子今日看起来精神了许多,虽也有点黑眼圈,到底梳了个委实不错的发型,虽比不得之前那慵懒姿态,却添了些风流姿态。”
他这个话说话,我沉默了,槿儿也沉默了。我知道我不会梳头,每天顶着一头乱发,实在有损形象,可他这话说得也的确不大好听。于是,前厅里气氛更加尴尬了,三个人坐在桌子上大眼瞪小眼。几个丫鬟站在后面也是大眼瞪小眼,一直到夭夭款款从楼上走下来,摇曳生姿,浅香浮动。厅里诡异的气氛明显让她愣了一下,很快她便莞尔轻笑,如一朵桃花般落了座。
“两位公子久等了,夭夭先赔礼。我这里虽说地方不大,倒还有几分雅致,这些点心也是夭夭闲来无事琢磨的,希望还能入了公子的眼。”说罢往两边的婢子使了个眼色,就有小丫头赶紧上前来,拿了筷子要给我和洛幸布菜。
我笑呵呵的吃着桌上的小巧点心,槿儿略动了几筷子,想来她是没有什么胃口的。夭夭喝了小半碗桃花粥,就放下筷子,到底是风月女子,几句调笑就把前庭的尴尬氛围化解得干干净净。
桌上的点心大都祭了我的五脏庙,昨夜着实过于劳累。吃完早饭,刚想出门去转一圈,顺道去一趟将军府,却突然又小丫头急急忙忙从楼外走过来,对着我们行完礼,脆生生的道:“小姐,前楼来了一位长得很好看的公子,说是来找尘公子的。”
我眯着眼睛道:“来得真快。”
一群人诧异的看着我,我走到那丫头身边道:“带我去见他。”
那丫头抬头看了我一眼,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夭夭,我也回过头去朝夭夭笑了一笑。她点了点头。然而,我跟着小丫头出去的时候,发现我身后还跟着槿儿,洛幸,老四,夭夭,以及夭夭的两个侍婢。如此看起来排场就有点大了。走在前头的小丫头时不时的回头瞄了一眼,我只当没有看见,后头所有人的目光都异常灼热。
白天的无名湖看起来依旧烟霞蒸腾,雾气缭绕。大概因这个时候还早,所以湖心的小楼掩映在雾中,看不分明,只有飞檐屋角偶尔从雾里透出来,如仙居殿阁一般。我虽然打架和术法都还算是半个外行,但是阵法却修习得委实精通,一眼便看得出来那湖上布了迷水之阵,迷水之阵,又叫弱水之阵。所谓弱水,自然是鹅毛飘不起的水。在水面上做这个阵法,果然是精妙。这座湖绝对值得一探究竟,但是现在我还没有时间。很快,我们穿过那障眼的迷阵,来到了十二楼的外楼。
然后我笑了,笑得我连喘口气都觉得肚子疼的时候,我终于忍住了笑意。天涯这时候被一群莺莺燕燕围在中间,咬牙切齿,却又不能使劲推那些柔弱姑娘。这时候正好有个颇丰满的姑娘用那白嫩嫩的胸脯蹭着天涯的胳膊,一脸的含羞带怯……
夭夭咳嗽了两声,那些姑娘扬一扬帕子,恋恋不舍的走开了。果然是一张妖孽的脸啊。夭夭和槿儿也看得有些呆,洛幸只愣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来。
天涯理了理诶扯得有些乱的衣服,咬牙切齿的朝我走过来,眼神满含着杀意,张口倒:“丫……呀,少主,可算找到您了。”
那个“您”字咬得分外清楚。我浑身一哆嗦,传音给他道:“师叔,你发什么幺蛾子,怎么好端端要叫我少主。”
“我要是叫你尘尘或者丫头,要么你的身份被戳穿,要么我的年龄被怀疑,想本少爷风华绝代,年少有为,怎么看也不像你师叔。”
我哑然无语,张着嘴看他对着我拱手行礼,然后满楼的人用一种莫名其妙加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我只能贼笑两声,赶紧开口:“起来吧。”
我很明白,洛幸和夭夭眼里的意思是:这两人是不是关系反了,怎么看也觉得尘公子才似乎稍微有点不像主子吧。
我干笑了两声道:“这是我家老祖宗身边的人,天涯公子,天涯,夭夭小姐是十二楼的主子,这位洛幸公子因为抓了我师傅的画眉,所以最近管本公子的衣食住行,你不用对他客气,有什么需要直接开口。你也知道本公子是被师傅踢下山的,没带什么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