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十八岁的时候师傅一脚踢我下山,却不想,这妖孽怎么会在山下,他虽然打架厉害,可是一点不会算命,就算是算,那也是个皮毛,连我还不如,要说是他挑拨了槿儿的全部事情,打死我也不相信。可是,若有他在这里,其他任何妖孽肯定都讨不了任何好处。
我此时拿着个破树枝蹲在窗口下画圈圈,如果槿儿的事情真的和天涯有关,我看我也不用救人水火了,先救自己出水火才是上上策。可是,一想起第一眼看到槿儿的时候,她倔强不服输,可又无可奈何的眼神,我就觉得我不能这样丢下她不管。蹲在外面也无济于事,最终我还是从大开的窗户跳进了房间里。天涯仍旧一心一意的打坐,也是,我嘴里的玉蚌神珠可不是拿来唬人的。在房间里转了几圈,隐约觉得天涯嘴角微微的上扬了几下,我浑身一个哆嗦,他每一次露出这样的笑容,我多半是要倒霉的。难不成,因他教导了一段时间,所以就算看不见我,也有预感?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以前被他整得苦不堪言的时候,我也常常衔着神珠躲清静。
不过我也不敢再转圈圈,只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思考我到底要怎么做。突然一道白光从窗外飞进来,那白光落地变做一个鹤发童颜的道士。天涯立刻睁开眼睛,从蒲团上站起来,规规矩矩的行礼道:“主人。”
主人?这天涯师叔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主人了?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那老道士一句话把我的魂都吓没了。他说:“尘丫头来就来了,怎么和你那不成器的师傅一样,老是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我异常的郁闷,这人什么来头啊,一进屋子就把我戳穿,让这个妖孽知道我送上门来偷听,我还有命活么?但是,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况且我心里隐隐约约的知道这人是谁了。于是,乖乖的吐出嘴巴里的玉蚌神珠,没好脸色的看了那道士一眼,依旧在椅子上翘着腿坐着,顺便抓了茶壶倒杯水给自己压压惊。
“尘尘,师叔我没去找你,你倒是乖巧,自己找过来,下山前师叔我教导你的一套掌法如今练得怎么样了?”
于是,那茶水在我喉咙里打个转,最终呛得我狠狠的咳嗽了一顿道:“师叔,你老人家不在那破竹林子里头挖笋逗鸟,跑下山来祸害苍生做什么?”
天涯白了我一眼:“本少爷玉树临风,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老了?”
我连看都不想看他,没好气的道:“得了吧,就您老人家那年纪,可是比我祖师奶奶,您老人家的师傅大人还长上几百岁,我一个十八岁的丫头叫你一声老人家,那是尊敬。”
“我看你是皮痒痒了,想和本少爷过几招吧?”
“免了,本少主现在忙,没空和你过招,有种你就在这里用你那些下三滥的妖法欺负我,你看会不会有雷劈你。”
“你忙?你有什么好忙的?师傅和师兄放你下来祸害苍生,我看你就是忙着给凡尘捣乱,让世道不安。”
“唧唧唧唧唧唧……”
“呱呱呱呱呱呱……”
终于,如我预料中的,这一次斗嘴依旧没有胜负,最后,在我轻轻一笑,天涯冷冷一哼中,我们停战了。
“吵完了?吵完了尘丫头过来。”那老道士手一挥,我就不由自主的被他拉到了身边。白了他一眼,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伸了手在他面前一晃道:“你一个老祖宗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身边,先把见面礼给了再吩咐我做事。”之前我和天涯吵架的时候,我隐隐约约观察了几次他的脸色,显然对我相当熟悉,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仔细一想,大荒山深处的确是有很多老祖宗隐居修行,为求一日飞升。既然天涯叫他主人,想都不用想,一定是种下天涯的那位祖宗初炫。而祖宗辈的下山,对我来说十有八九没好事!
他摇摇头无奈道:“你这丫头,怎么就没有半点女子的矜持,你祖师奶奶也不教导教导你,由着你在山上的时候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罢了,怎么下山了还这个样子。”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上面雕了莲花和鲤鱼,与窗户上雕的花纹一模一样,只是这盒子上还要精致许多。
我挖了挖耳朵,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头是两片鱼鳞,一金一银,放在一片玉做的莲叶上。我疑惑的看着老祖宗,他笑得非常神秘莫测,只说:“你把这个收好,以后会有用。”
“主人,你把这个给尘尘?”天涯一脸的不可思议,明显是知道这东西的,不过我绝对不会妄想从他那里知道这东西的作用,因为绝对不可能。
“尘丫头功夫不大精通,天涯你以后跟在她身边,不许乱用法术,好好教导她功夫,督促她修行。”
“是,主人,我会保护好尘尘,也让她早日修炼有成。”天涯一本正经的答完话后,回过头来,莫名其妙的冲着我莞尔一笑,要多妖孽有多妖孽,我一阵鸡皮疙瘩前仆后继的落了一地,又前仆后继的从身上的各个部位冒出来,再前仆后继的往地上跳去。
“老,老祖宗,丫头不用师叔费心,还是让师叔跟着老祖宗听吩咐的好。”我的祖师奶奶,这要是让天涯跟在我身边,我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丫头,不许逆天改命,你身边那个丫头命该如此,你若是改了她的命,势必有一连串的事情发生改变,到时候天算地测都会出乱子。”
我冷冷一笑,不置可否,只淡淡的说:“我修道法,得天算,可我仍旧不信命,老祖宗,人世间疾苦,难道我的命就该是被遗弃?做一个孤儿?若我没有遇见师傅,也许现在的我连槿儿都不如。师叔是灵草得道,约莫不大知道人的种种身不由己,可您老人家总是从凡尘俗世里修成道法的,却比丫头看得明白得多。命,可以认,但不能服输。”
“哈哈哈,不愧是我大荒下一任的山主,有见地,有魄力。尘丫头,若你救她这一次,以后会发生什么,就会成为无休止的变数,也许没人能推算准确。”
“我也要救。”
“如果以后你发觉她不值得呢?”
“没有以后,这一刻,我只要明白我要救她。”
“好……”初炫说完这个好字,那声音远远的荡开,似扎起天地间炸响了一声初雷,随之而来的是天边滚滚的春雷,雨铺天盖地而来,老祖宗的身影已经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里。只有天涯,他神色复杂,却纯粹的看着我,仿佛看着很久远很久远的未来一般。最终他叹了一口气道:“你先回去吧,三天后,我陪你去抢亲。你别这么看着我,取消婚礼是不可能的,抢亲是唯一的法子,我也不会违抗主人的命令。”
“师叔,槿儿那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道观是怎么回事?”我听完天涯的话,顿时有些打奄,自然也知道,以后的日子里,这个祸害不会离开我身边。
“槿儿那丫头命该如此,你可真的想好了?”
我点点头,也不想说别的话。只是看着天涯。他点点头道:“罢了,你既要如此,说不定也是命数。说到底,我虽挂着你师叔的头衔,其实也不过是你的下属罢了。主人赏恩,我才能拜在师傅门下,其实天算一脉的本事我一点不会,尘丫头,你也别看着我,大荒山少主的身份,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卸下来,师兄不会再有其他徒弟的。”
我叹了一口气,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我想问的是这道观的事情。”
他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答道:“无情观本来就是大荒的东西,主人曾经在这里修行过,指点了观中两个凡人,他们的弟子也承袭下来了主人的点化,所以,大荒山中偶尔有出世的人,路过鹿儿关总是在这里落脚。给槿儿批命的倒不是大荒的人,那人你迟早见得到,我如今也不会说。你回去吧,天就要亮了。”
我吐吐舌头,知道天涯不想说的事情,无论我怎么问都不会说,况且我也不会皮痒痒的去找他麻烦,须知论打架的话,天涯在大荒认了第二,便没有人敢认第一。含着玉蚌神珠,我恍恍惚惚的回到十二楼,爬上床,天光泛白,日头渐渐的已经拨开了黑暗。
眯着眼睛,仔细想想,这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真是精彩异常,要是把这一段细细编写一下,指不定还能作为茶楼里卖座的话本子。忙了一个晚上,听故事,套词,被师叔惊吓,最后见了老祖宗,可谓是跌宕起伏,乱七八糟。无情观一行,倒是彻底把我搞糊涂了,原以为抓了那神棍,然后逼得他再去撒个谎,批个命说个什么槿儿不能嫁那将军,就完事了,那里想到中间还参杂了大荒山的老祖宗,这却叫我没了主意。索性也不再想,先好好睡一觉,就像天涯说的,抢亲也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