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听到这话,觉得有些奇怪,一向天真的衿儿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其实子衿一直在犹豫,该不该问出来,这与自己一直以来努力装扮的天真形象不符,但是为了娘亲,她觉得还是要把这件事说出来:“我觉得刚刚罗姨娘表情有点古怪,然后又一直劝娘亲喝药,所以我才这样问的。”
“启禀夫人”,木莲对夫人衷心耿耿,“这药是奴婢亲自守着煎的。”说完这话,木莲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上漏出一丝惊恐的表情:“只是,在煎药的时候,奴婢突然发现身上系的荷包不见了,看着火候刚好,就出去寻了一下。”
“那你去哪寻了?”
“就是厨房连着月亮门的那条走廊上。”这个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让人钻厨房又立即出来的时间还是有的,“但是奴婢当时并没有见到有任何人。”
那边墨兰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银针来试试这药是否有毒。子衿看到这,内心在咆哮,不是所有毒都能用银针验出来的。但这话,她根本就无法解释。
还记得当初上化学课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趣味小知识,就是吐槽那些古装剧检查吃食是否有毒时,总爱拿银针出来。其实只是银与硫产生化学反应,从而让银的表面产生黑色的硫化银。所以,用银针只能检测出含硫的毒素或元素,而那些不含硫的剧毒根本就试不出来。
果然,这根银针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应,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但子衿却暗暗着急。
“木莲姐姐,那药渣还在吗?”为了保险起见,她只好看看药渣了。
“在的,这药奴婢刚刚煎好,药渣还没倒呢。”
虽然徐氏不知道女儿为什么会这样问,但事关性命,而且她没有忘记自己前世是怎么死的,于是也就示意,让木莲将药渣拿上来,并且以自己又感到身体不适为由,请了回春堂的白大夫,而不是前两次为自己瞧病的太医。
白大夫与自己的娘家有几分交情,而现在又关系到内宅阴私,当然要请自己信得过的人,要真有点什么,这可是家丑。
不一会儿,白大夫就被人请来了。这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大夫,头发都开始花白了,但精神却很好,子衿觉得“鹤发童颜”这个词用到他身上就非常的恰当,后面还跟了一个背着药箱的小药童。
“白大夫,真是麻烦你了。昨天晚上身上发热,后来吃药了,今天早上感觉好多了,但还是劳烦您跑这躺了。”
白大夫为徐氏诊完脉之后得出的结论也是劳累过度,气血不足,又染上风寒。
“白大夫,这是黄太医开得药方,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减的”。
白大夫还真的接过药方仔细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这是太医开的药方就一味奉承。过了半响,白大夫开口了:“这药方和夫人的病是极对症的,不愧是太医院的老太医。夫人按照这药方来就可以了。只是夫人切莫过度操劳,应专心养病。”
徐氏又将药渣递上,让白大夫检验。白大夫看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反复查看药渣,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这些药都是对应方子上来的,没有多一味,也没有少一味。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三小姐是真的看出罗姨娘有古怪还是看花眼了。就连子衿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但是,木莲的荷包又掉的太巧了。说是巧合,子衿自己都不信。
秦世信下朝之后,直接回了正院,徐氏昨晚的情况很危急,让他有些担心。虽然刚刚进门的时候,就有婆子将徐氏醒来的消息告诉他,但始终没有亲眼所见。
等到他看到徐氏已经起床,并且和子衿有说有笑的时候,秦世信终于稍稍放心一些了。除了嘱咐徐氏好好休息以外,秦世信又匆匆忙忙地去了外面。
当然子衿还不忘为努力维系家庭和谐卖萌一把。
“衿儿……还有……娘亲等着爹爹回来用晚膳哦”,说完还用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你,仿佛你说个“不”字,眼泪就会流下来一样。子衿对自己扮演一个缺爱的幼女的角色颇有些担心,生怕一不小心弄巧成拙,毕竟自己两辈子都没缺过爱。
其实这是子衿的一大优点,知足。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找到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不会去抱怨。套用道明寺的话说,如果抱怨有用的话,还要茜茜干嘛!所以今生有吃有穿,有爹疼有娘爱,还有两个哥哥护,子衿还真的没有觉得自己缺爱。她还不至于脑残到认为,连爹爹的小妾们都应该喜欢自己。目前的一切对她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太幸福了,现在当然是自己努力守护自己幸福的时候。
“夫人,药熬好了。”帘子一动,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子衿的思绪,这次是惠兰端着药碗进了屋来。惠兰也是徐氏身边的大丫鬟,但平时沉默寡言,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让细心的她煎药是最好不过的了。
虽然经过白大夫再三验证,药是没有问题的,但子衿心中总还是有点不平静,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子衿安慰自己,是因为徐氏生病的缘故。这样,子衿就选了最谨慎的惠兰去熬药。
子衿接了药,忙捧到徐氏跟前:“娘亲,该吃药了。”
徐氏闻着药味,把刚刚在脑海中转动的思绪压了下去,抬眼看看终于懂事的女儿:“把药放下凉一凉吧,我没事了,你们下去吧。”
子衿听到一愣,不知娘亲想说什么,看到周围的丫鬟都退了下去,她就将药放到了一旁的描金梅花小几上。
“这两天照顾我辛苦了,回头,我让人来给你做两身新衣裳。”
每个时代,母亲宠溺女儿的方式都是买衣裳啊。想当初,要是袁茜茜考试取得好成绩,或是做了什么让家人高兴的事。妈妈奖励的办法都是,逛商场买衣裳。没想到现在徐氏也是用这招,让子衿的幸福感指数直线上升。
“但是该做的功课还是不能落下。我已经没事了,你也该去上课了。要知道,这学习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好吧,子衿承认,每当听到“学习”两个字的时候,幸福感的指数就会下降一点点。不是子衿笨学不会,而是她懒,根本就不好学。而徐氏也摸清楚了这个懒丫头的性子,时不时的要敲打一番。
最近女儿的表现,让她很满意,于是徐氏决定,将军府宅斗课程正式开课了。
“你知道,昨天晚上,罗氏对你父亲说了什么吗?”
“女儿不知。”子衿腹诽,我还没这么大的本事,有顺风耳。不过想来也就是争宠讨好的那些话,从今天早上罗月娥的表现来看,应该是心想事成了吧。
徐氏端起梅花小几上的药碗,吹了吹准备饮下,“昨天晚上她对你父亲说,我病了,她想为我分忧。”换句话说,就是想要染指内院管家的权利。
“可是,内院不是应该娘亲作主吗?”
“哼”徐氏冷笑,“幸好你父亲大事上并不糊涂,没有答应。”到底和前世还是不同了。上辈子,一等到罗氏管家,自己离死期也就不远了。上辈子自己的身体是真的弱,可现在只是一场小小的风寒。要是这样都让罗氏得逞,岂不是白活了。
“她打量我不知道你父亲昨天发落了她,今天还特意跑来示威,这是要挑拨我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徐氏在心中叹了口气,希望这个小丫头真能听得懂这些。“要是我真在你父亲面前表现出妒忌,那才如了她的意了。”
子衿为这个时代的女子感到悲哀,老公找小三,你还要贤惠大度的表示,谢谢妹妹帮我分忧。随即想到,自己也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女子,连女人都觉得丈夫三妻四妾正常,更遑论男子。子衿已经可以预见自己未来的生活,如果非要忍受别人介入自己的婚姻,那就只好让自己守住本心。有句话说的好,谁先认真谁就输了。
“好了,该去上学了。你且慢慢看着,对身边的事情多留心一些。”有个对自己要求严格的娘亲,子衿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不过再是不情愿,也只好乖乖去上学了。幸好自己芯子是个成年人,对于现在所学的东西还游刃有余,比较轻松。
秦世信果然遵守承诺,晚膳的时候来了海棠苑,并且还把子谦和子钰叫上。虽然白天的时候,这两人都来给徐氏请了安,也比较关心母亲的病情。但毕竟,他们都住在了外院,不好在内院久待。现在,父亲发话,一起用膳,他们俩自然很积极的就来了。
还没进屋,就听到子衿的笑声,此时他们的心中都有一个想法,幸好还有一个妹妹能逗母亲开心。一旁的小丫鬟打起帘子,他们走进去就看到子衿挂在徐氏身上,一只小手揉着肚子,显然是笑得肚子疼了。
“衿儿,还不从你母亲身上下来,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语气很严肃,可嘴角却带了笑。秦世信觉得最近烦心事挺多的,朝堂上的,家里的,也只有看到小女儿的笑要轻松点。
“老爷来了”,徐氏连忙起身相迎,“正好可以开饭了”。自然有小丫头摆碗布筷,很快所有的菜都摆上来了,看得子衿食指大动,埋头吃起来。虽然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这并不妨碍子衿在大人看不到的时候,向两个哥哥扮扮鬼脸,谁叫他们在娘亲病了的时候都不来关心关心。
这实在是有点冤枉了子谦和子钰,昨夜一听说母亲病了就第一时间赶到了正院。听到是感染了风寒这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一点。可是,一个第二天要上班,一个要上学,再说这深更半夜的内院也不好久待,只好先回去歇着了。谁知道这样也惹来了妹妹的不满,没办法谁叫这妹妹被大家宠坏了,这股不满只好生受了。(其实,你们俩也属于“大家”这个范畴。)
晚膳用毕,子谦和子钰也没急着走,和徐氏说了一会儿话,又将妹妹哄了又哄,终于才又换得她不再红眉毛绿眼睛了。
“娘亲,后日二哥说要带我去骑马”,子衿说得那是一个眉开眼笑,这是她和二哥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争取来的,谁叫他一天到晚都见不了人。子衿虽说是宅女一枚不爱出门,可那是因为,以前就算不出门都能了解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真正来到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信息闭塞,这样的宅女她可做不来。
“好啊,你想去就去吧。可是你会骑马吗?”徐氏有些不放心。
“二哥说要教我,爹爹,等我学会骑马了,你可不可以送我一匹吗呢?”
秦世信笑笑:“你学会骑马,与我又没什么好处,为什么要送你马呢?”他有心想逗逗女儿,子衿生气皱眉的样子太可乐了。
“要是我学会了,骑出去大家一看就会说,嗯,果然虎父无犬女”,这番讨好的话说得很巧妙,更难得的是,子衿把那些老学究摇头抚须的动作学得惟妙惟肖,把一屋子的人都逗笑了。
“好,要是你真的学会了,马厩的马随你挑”,秦世信是常年在外领兵打仗的人,当然有许多好马,本来以为女儿家只是在绣绣花、弹弹琴就够了。没想到这个小女儿居然想学骑马,更是聪明的说了这番话,大大的取悦了秦世信的自尊心。
“父亲母亲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看着妹妹的”。郊外有个跑马场,子钰没事的时候就会和三五好友约上去跑两圈,比划比划。子衿早都想去了,可惜以前这副身子实在是太小了,现在终于有机会去学了。想前世,看奥运会那些马术比赛,选手们优雅的体态,敏捷的身姿,还有在马上驰骋的感觉,总让她心痒痒,奈何没条件啊,这基本上算是贵族的运动了。现在她也成功跻身贵族的行列,当然要去体验这项“贵族的运动”。
古时的晚上并没有什么很好的消遣活动,当然青楼不算,大家都会早早地就寝了。不过子衿今天有点小小的兴奋,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想骑马的时候我该穿什么,好像我还没有骑装;一会儿又在幻想学会之后,骑马飞驰是多么的畅快淋漓。连晚上睡觉也是做梦自己骑在马上。
骑着骑着,谁知前方有条深沟,马儿只好一跃跳起,可惜子衿技术不够熟练,没坐稳。一个不小心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子衿下意识的腿一蹬就从睡梦中醒来,想到刚才的梦,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记得以前有大人说过,如果你睡着了却蹬腿,那就说明你正长个。嗯,明天要努力加餐饭。迷迷糊糊正准备重新睡下的时候,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人声。
“小姐不好了,夫人的病情加重了”,听到这话,子衿明白自己白天的担心被证实了。这时也顾不上其他,草草梳洗一番就往正院赶去。这时,太医也已经来了,徐氏躺在床上由着太医诊脉,脸色苍白,虚弱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