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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半路杀出程咬金

癫簸间,一行人已进了城,来到一家客栈门前,准备用膳休憩。樊茗瑟掀开车帘,迈下马车,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杏眼儿一抬,竟仿若有自我意识般直直看向阿史那魈。

高大昂扬的他率先翻身下马,然后体贴地扶楚君怜下来。黑瞳闪顿,为他无意中的温柔体贴。阿史那魈扭脸向她,锐利的黑眸凌厉地攫住她的视线。对上他黑耀的眼瞳,她心儿猛然一颤,?这是几日来,两人间第一次目光有所交汇,竟感觉一股酸楚从心坎儿汩汩流过。察觉自己失态,她连眨几下眼睫,第一次不再从容淡然地移开目光,反倒有些仓皇逃避。移开了视线,她自然看不到,阿史那魈深邃眼中赤裸裸的感情。?见她欲语还休的柔软眼波,阿史那魈心中一软,有一瞬间冲动地想干脆放弃这磨人挠心的鬼计谋,肆意地将她紧锁于怀中,一解几日来与她无所交流的空虚想念,贴着她细白柔软的耳廓诉说衷肠。

但,垂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现在还不到时候,他可以对她表明自己的心意,她却未必能认清自己的感情,更遑论接受他?

看着移开视线转于他处的樊茗瑟,阿史那魈沉眯黑眸,握拳的双手缓缓松开,万不能冲动,否则他的努力就白费了。

三人上了二楼,楚君怜酝酿了半天,在阿史那魈迫人的黑眸下,深吸一口气,做出一副妩媚娇柔的模样,“魈,人家这几天走得风尘尽身,疲倦异常,今个儿想好好地沐浴一番。”眼儿娇媚地一睨,尽现小女人的撒娇不依。

“想沐浴叫店家烧一盆热水给你就好。”阿史那魈斜挑剑眉,语气宠溺纵容,黑眸充满对她的赞赏。

楚君怜继续哝软撒娇道,“这热水还算好办,只是人家惯了有人服侍沐浴,如今身边无半个丫头,真是叫人为难,”她看樊茗瑟一眼,无辜又妩媚的献计,“不如,叫樊姑娘来服侍我,怎样?”

听楚君怜说到自己,樊茗瑟终于抬眼正视二人。

本想看着他们的脸,可视线却无法顺她的意,固执地胶着在两人亲密的举止上。

他的铁臂有力的钳住楚君怜的蛮腰,厚实的大掌贴着她的小腹…樊茗瑟的清眸有些迷离,她甚至能想象得出,他的掌心有多么的火热熨人!

她的瞳心不觉黯然恍惚,他也曾不顾自己的意愿,霸道地攫住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够清晰的记得,他搂住自己的有力且充满占有欲的臂膀,贴住自己背脊的火热厚实的胸膛,充斥在鼻腔属于的男性气息,还有他慵懒无赖的贴着自己的耳朵咕哝喃语…这一切,竟像烙在她心版上一样,深刻的让她心惊迷惘。

她闭下眼,掩住心底恍惚,再睁开,清澈淡然的水眸直直看向他的眼底,等待他的表态。阿史那魈专注地看着眼前柔美的女人,清黑的杏眼儿,挺直圆润的鼻子,还有艳红的菱唇…本就黑亮的瞳仁因渴望她而变得更加深晦沉黯,当然,在渴望幻想她的同时,他也没让她的反应逃过他如狮般精锐的眼眸。她眼中昙花一现的迷蒙和恍惚,可是因为自己?划破她淡淡眼神的点点哀伤,可是因为自己怀抱楚君怜而心生的醋意?一向自信强势的自己此刻竟有些小心翼翼,不敢确定。坚毅狭长的细眸丝毫不放松对她的直视,紧紧揪住她的视线,强势的不容她躲开。而樊茗瑟被他攫住移不开视线,只能注视着他刀削般刚硬的轮廓,高挺的鼻梁,坚毅的双唇,心中有一股柔软的冲动,竟像是想念。

可,愈是怀念,却,愈是心酸。这时,楚君怜又不依道,“怎样嘛魈?你倒是答应不应?”樊茗瑟看向楚君怜,眼中没有计较,只是淡然。她再将目光投向作决策的男人,心中竟冒出一丝希望,他会维护自己的希望。唇畔徐徐勾出宠溺纵容的笑痕,攫住樊茗瑟的黑眸渐渐变成让她心凉且静的不屑残情,阿史那魈故意漠视地将目光转向楚君怜,眼中溢满温柔,怜爱道,“当然应,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会满足。”见他无情漠视自己,再听他同意楚君怜的提议,她心中的一点希望随着他温柔低沉的嗓音破灭,她挺直背脊,清丽的芙蓉面上冷然倔强,她淡冷的移开视线,抬足而起,不顾不从。

见樊茗瑟的举动,楚君怜埋首阿史那魈的胸膛,委屈自卑的闷声泣音逸出来,“魈,我明白樊姑娘的意思。我出身青楼,怎配得起让樊姑娘侍候沐浴?我真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阿史那魈故意轻拍楚君怜的脊背,安抚她,剑眉却拢起,两道遣责的目光射向樊茗瑟,更加冷厉道,“你是什么意思?命你服侍君怜你听不懂么?”

熟悉的慵懒无赖的声音如今变得如此冷厉,樊茗瑟突然感到一丝寒冷。

邪恶无赖的面孔如今变得无情嫌弃,心突然沉痛紧窒的让她快维持不住她的冷淡倔强。

她努力淡淡的直视他,不加理会。

心却在揪扯撕痛,直向上翻涌的苦涩情绪可是委屈失落?

她这副无所谓的模样让阿史那魈的火气慢慢上扬,他为了另一个女人这般欺负喝斥她,她还是没反应吗?

她心里究竟有没有一点在乎他?有没有一点想要占有他的想法?

太阳穴的青筋隐隐暴动,他抿紧嘴唇,下颚抽紧,“站住!”他沉喝,放开楚君怜,隐忍怒火的走到她面前,“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道歉,二是服侍君怜沐浴!”樊茗瑟抬眼定视立于自己面前的阿史那魈,黛眉微拧,柔美唇畔出现一丝讥讽,“我为何要道歉?”

见她眼中的不驯,他皱眉,“你自侍清高,看轻君怜的出身,伤了她的自尊。”他依然有意维护楚君怜,故意激她。

“是你这样认为,我并无此意。”樊茗瑟淡道,只是眼底有丝倦意,她懒得多加争辩。

“那你为何一声不吭转身就走,不是在蔑视她,是甚么意思?”他执意要定她的罪,为楚君怜讨回公道,心底却盼她给他一丝希望。

樊茗瑟注视着他的黑沉眸心,只看到他的谴责和怒火,看不到他眼底隐藏最深的希冀。

她别开眼,“这本是你份内的事情,我只是成全你,不与你争抢。”

阿史那魈怒极反笑,黑眸冷怒,嗓音却轻柔的近乎危险,让人忍不住寒毛直立,“什么意思?这样亲密的事情你希望我为她做?”

见他袒护另外一个女人,她的反应就是顺便将他送出去吗?

他感觉自己被她毫不在乎的推离出去。

她够狠!

“相信你会很乐意。”她看向别处,嗓音轻淡。

清秀的脸庞有丝倦意,她累了。

阿史那魈倏地眯眸,陡然伸出大手,粗砺的手指钳住她小巧圆润的下巴,用力勾抬起,他的俊脸俯向她,强迫她直面他,无法动弹,他寒声道,“我再问你,你希望我对她做这样亲密的事?”

她有些紧绷,感受他喷在自己脸上的火热气息,看着他阴郁的黑眸,她不想,因为一想到他的大手在****的身躯上游走,她竟然感到一阵酸楚袭来,嫉妒起来,但一想到他帮助另一个女人欺负她,她嘴硬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何干?况且你二人关系匪浅,这事是再自然不过。”

听她这样说,阿史那魈眸心晦黯沉痛,他阴沉着俊脸,伸出拇指缓缓摩娑她的两瓣樱唇,黯然的眸子盯她芳唇许久,才沉沉问道,“你当真不在乎我身边是否有另一个女人?为何你总不顺我心意?还是,你还在气我那天侵犯你?”他只想看她吃醋在意他的模样,真有这难?

他眼中的沉痛让她心房一紧,她无法出声,只能凝视他,任由他轻抚自己的唇瓣,这一刹,她竟出奇的柔顺。

他静静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盯住她粉唇的目光更紧,期待从这两片唇中说出什么让他安心的话。

她心有一瞬间的悸动,想问他是否也还在记怨她那天的恶言,所以才如此漠视冷落她,可理智及时回笼,她与他甚无交情,既无立场也无在意这事情的必要,她微微偏头,躲开他抚唇的手指,“我只在乎和记得关于祁大哥的事情,至于其它,只是无关紧要。”第一次,她说了假话。

这话让阿史那魈气笑出声,他胸膛剧烈起伏,频频呼吸抑制自己的伤心怒火,他甩开她的下巴,只痛心且压抑的低语,“你又一次伤了我,恭喜你,竟有这本事!”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而去。

而他话语中浓稠的失落痛楚让她纤细的身子微微一颤。

她伤了他?

见他愤而离去的背影,樊茗瑟清眸迷离。几日来,他对那女子的亲昵柔情,对自己的冷漠厌恶,其实一一都落入自己的眼中,她并不像自己表现的那样毫不在意,清冷傲然。之所以对他的行为不理不视,是因为她生性就不在意旁人怎样看她、待她,对他的态度自然也就没有道理多加理会。可,心中总有一个时有时无的声音出现在她耳旁,你并不是不在意他对你截然不同,忽尔转变的的态度,如若真的不在意,你怎会时常想起他邪肆逗弄自己时的狂魅模样?如若不在意他的漠视冷落,又为何心中会恍惚飘过失落紧沉的滋味?

没错,她失落,就好像被他遗弃了一样。

本不想承认这种卑微的感受,可它明明白白的刻在她心上,无法忽视。

而她,不应该过多在意他,不应该因他有失落、沉闷这些她不可能会有的情绪。?

她是淡然,从不受他人影响的,她与他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只是交易者而已,不应该的,不应该的…她不断告诉自己。

不会了,不会再受他影响了。

她告诫自己。

阿史那魈暴躁的回了房间,一掌拍在红木桌上,瓷壶瓷盅被震得叮铛响。

身后的楚君怜不敢喘气,瑟缩的道歉,“对不起。”如果不是她出的主意,他们或许不会这么不愉快。

对他或她,她都有一种愧疚。

“跟你没关系。”阿史那魈沉声道。

沉怒的黑眸翻腾着,她就这样轻易,毫不犹豫的把他推给另外一个女人,没有一点迟疑?

真是该死!

他这是在干什么?试探她还是在给自己找难堪?

真是够了!他不允许自己再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她不是倔强冷淡吗?她不是无动于衷吗?

好,他就给她两天时间,让她无所谓个够!

阿史那魈沉着脸,黑眸闪烁较劲的火光,他也是有傲气自尊的,既然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冷落漠视她,那他就顺了她的意,哼。

他气恼又赌气的想着。

清晨,樊茗瑟拉开房门,正巧阿史那魈与楚君怜相偕经过她的门前。

她微愣,看着二人。

阿史那魈只眼角余光停顿一下,随即正视前方,脚步未停,面无表情地经过她面前。

他似乎极不愿意看到她。

樊茗瑟看着从自己面前经过的男人,心忖。

她低下眼,轻淡地叹一声,然后回身关上房门。

该出发了。

樊茗瑟提起裙角,一步步走下阶梯。

前面五步之遥的楚君怜频频回首看她,欲言又止,一脸的愧疚。

樊茗瑟看着她,心中不解楚君怜为何会有愧疚自己的表情。

她猜想着,却忘了留心脚下,一个踩空,她整个人向下栽去。

“啊~”眼前的事物瞬间颠倒过来,樊茗瑟低呼一声,心中并无多少害怕,只无计可施的闭上眼,等待即将到来的跌撞疼痛。

“天~”楚君怜瞪大眼惊呼,急忙让阿史那魈回身。

阿史那魈皱眉,冷漠回身,却在看见樊茗瑟整个人倒栽下来时,倒抽一口气,黑眸惊恐地瞪大,这惊心的一幕让他的心脏紧窒,差点停止跳动。

没空思索,他赶紧大步上前。

说时迟那时快,一旁飞出一条白色身影,阻止了他的脚步。

那白影倏地飞过去,快速捞起樊茗瑟栽下的身体,足尖轻点楼梯扶手,腾空飞旋两圈,然后稳稳落地。

樊茗瑟只觉旋转两圈,身体还未感到疼痛,足底便已踏实触地。

再感觉扣住她腰间的手臂,轻柔有礼,与她保持一定距离,不似那人的紧炙霸道,樊茗瑟知晓是好心人救了自己。

她缓缓睁开眼,虽头还有些晕眩,但仍能看清眼前人。

眼前的男人面皮儿白皙,一副玉树临风的俊公子模样。

果真不是他。

分不清心中的感觉是否是失望,樊茗瑟礼貌地向这人道谢,“多谢公子相救。”

白衣公子摇摇头,上下打量她一番,笑道,“姑娘与寻常女儿家有所不同,好像多了一股淡定。”

他以为她会惊甫未定,吓得丢了魂魄,没想到她不仅丝毫不见惊吓,反而还能淡淡向他道谢。

樊茗瑟微微一笑。

“放开她!”一声怒喝逼近二人,阿史那魈一手狠厉攻向男人右臂的麻穴,一手拽住樊茗瑟的胳膊,拉向自己怀中。

该死的男人,竟敢碰他的女人!

男人躲避不及,只能闷哼一声,松开手。

电光火石之间,樊茗瑟已被拽入阿史那魈怀中。

箍住自己柳腰的胳臂似铁一般坚硬,紧紧地钳住她,强劲而霸气。

她的背脊与他的胸膛紧贴在一起,毫无缝隙,他热烈的体温透过两人的衣物,烙烫着她的脊背。

她倍觉熟悉的坚硬和火热让她的心悄悄悸动,一种不可思议的念头穿过她脑海,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感激。

以为两人之间就这样僵持下去了,没想到,再次被他拥入怀抱,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想念过去两人间的情形,和再次被他拥有的感激。

阿史那魈从男子手中夺回属于他的权力,他收紧手臂,让她紧贴他的怀抱。

两道锐利的视线射向白衣男子,“多管闲事!”他不满的哼道,黑眸警告地眯起,“要不是念在你救了她的份儿上,我早废了你这只手臂!”

白衣男子低头看看自己垂下的右臂,苦笑着摇头,这男人出手真重,他的手臂麻木地没有一点知觉了,“我好心救了你的女人,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为何还出手伤我?”

“哼,”阿史那魈一脸“你自找的”狂傲神情,“我的女人由我来救,何时需要你来狗拿耗子?”他一脸活该的表情,心中却窃喜。

他本想再忍耐两天,若她还不肯低头示弱,他就改变策略,直接迅猛擒她,谁知,这男人的出现竟让他的计划提前了,既然现在都抱住她了,他正好来个顺水推舟,真是天赐良机!他的女人?他理所当然的回答让樊茗瑟的心儿一颤,仿佛她本来就属于他,这种想法让她胸间有种满涨的奇异感觉。他竟在胡乱宣示对她的所有权,她应该排斥的,可她心中并没有任何不快。

她只是轻轻挣扎,似以往一样的幽淡,却稍显无力的说道,“我不是。”

就连她也不确定,这丝毫没有坚持的否定究竟是发自真心还是只是赌气的反驳?

“别动!”阿史那魈低斥,收紧手臂扣牢她,眸心却满是沉沉宠溺。

见她不理,依旧蠕动,阿史那魈无奈摇头,这倔强不听话的女人!

他索性将她拦腰抱起。

“啊!”樊茗瑟轻呼,双手本能的搂住阿史那魈的颈项,以求安稳。

她下意识的举动惹得阿史那魈心情大好,他咧开得意的笑容,这女人的反应,好容易有一次与其它女人一样,真是难得!

“你做什么?放下我!”

“啰嗦!”阿史那魈佯装怒斥,抱着她转身向门外走去,他皱眉,边走边念她,“你走路是不看路吗?这么不小心!白便宜了刚才那男人!还有,为什么不向我呼救?你宁愿摔死也不理我,是不是?”

气恼的责备隐含对她的在乎和对她倔强不肯向他求救的气败。

但她根本就听不进他在说什么,环住他的颈项,看着他脸上又出现像以前一样的关心温柔,没了几天来的冷厉陌生,她清眸有些迷蒙,两人“和好如初”了吗?她有种时空交错的混乱感。

“放我下来。”恍惚归恍惚,她的理智和淡然并未消失。

“休想!”阿史那魈横她一眼,没得商量。

他走向自己的坐骑,先将她送上马背,然后飞身一跃,轻稳地落坐,再顺手将她捞入怀中。

樊茗瑟轻蹙黛眉,低头试图拨开他的手臂,“你这是做什么?”却没了她一贯的幽淡和固执坚持,反而有丝柔软。

“没什么,”他故作无辜地挑眉笑道,“该启程了。”

“既要启程,就该让我回马车。”樊茗瑟力持冷淡,像在做困兽之斗。

“想也别想,”阿史那魈无赖撇唇,直截了当回绝她,还得寸进尺地将坚毅的下巴搁放在她肩上,贴在她腰间的大手也顺势移至她胸前,食指卷起她的一缕软发放在鼻间嗅嗅,清幽的发香让他沉迷其中,他状似舒服的合上眼,像是感叹地说道,“从今儿起,这里才是你该坐的地儿,休想再回到那辆马车里。”

樊茗瑟无法动弹,只因他前胸紧挨她后背,一只手横在她前胸,另一只手仍霸道地钳制住她的腰身和双臂,她只能受着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止,冷静无波,事不关己地陈述,“这个地方不是我的,是楚姑娘的。”

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淡的女儿家的赌气。

“你这可是在为我吃味计较?”阿史那魈何其敏锐,迅速抓住隐约若无的嗔恼,黑眸瞬间被惊喜点亮。

与发丝缠绵的手指改轻托她下巴,将她的脸侧转向他。

看着他得意洋洋的笑容,樊茗瑟不理踩他的自以为是,她早就领教过他的厚脸皮,她刻意淡然直视他一会儿,想让眼中的纯粹清淡打消他的异想天开,片刻,才别过脸。

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此时的樊茗瑟却有些不确定,阿史那魈的话让她重新剖析自己的心,他似乎发现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东西。

她刻意的做法并没有让他退步,反而让他更加“无耻”,他黑眸充满调侃,极为肯定的说道,“欲盖弭彰!”

樊茗瑟颇感无奈,只能淡道,“我们还是像前几日互不理睬比较好。”

阿史那魈的黑眸高深莫测,只问道,“你希望我们继续僵持下去?”

樊茗瑟不语。

她不希望,她没忘刚才被他重新拥入怀中的喜悦和感激。

见她没有肯定,阿史那魈才咧着满意的笑容,如果她敢回答‘是’,那他就狠狠吻住她,直到她喘不过气来,让她知道他的惩罚有多严厉。

他在心中得意的想着,然后直起身,回头检查自己的队伍,在看到楚君怜已知趣的自动上了马车后,他下令,“走了!”

队伍缓缓前行,客栈中的白衣男子却留在原地摇头叹息,不知好歹的男人,“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白惹了一身骚!”

阿史那魈一手持住缰绳,一手紧圈住樊茗瑟的腰身,他将左颊贴住她的右侧鬓角,黑眸满足,自动解释,“楚君怜只是我用来气你试你的女人,我跟她没有半点关系。我故意冷落漠视你,无非就是想看你会不会为我吃醋嫉妒。”

“你是故意的?”樊茗瑟忍不住问,他不是因为自己那句气话而怨她?

阿史那魈点头,“我在试探你。本想利用楚君怜激出你的嫉妒心,哪想到不管我如何漠视冷落你,你都不为所动,你是第一个挫败我骄傲的女人!”他惩罚性的轻咬下她白嫩的耳朵。

他的举动让她浑身蹿过一阵敏感的激流,她忍不住瑟缩一下,身子有些虚软,清眸瞬间迷离。

她的反应让阿史那魈心情好的像飞上了天,更加得意他改变策略是明智的,对于她,试探这种东西只会让倔强的她藏得更深,更加隐藏她的情绪,反倒是他,挫败气闷,被她磨得没了一点耐心,既然这样奈何不了她,那还不如干脆迅猛地直接擒她,让她无力招架!

狮子么,本就惯于猛烈追击。

“放肆!”虽神智有些被他蛊惑,但她还是轻蹙柳眉,冷淡斥道。

“更放肆的事我也做过,”他没个正经,冲她得意的斜挑左眉,暗示她那天的吻,“我看得出来,你也是喜欢与我接触的,又何苦压抑自己的情绪?”

“那你定是患有眼疾。”她淡淡嘲弄打击。

阿史那魈哈哈大笑,不与她计较,心中却满是娇宠,温柔收藏她细细的锐利,他似真似假道,“那在下可要请樊大夫好好医治我的眼疾。那****见樊大夫冷然断言,但望我死,不知是我错看了,还是樊大夫确是真心?”

樊茗瑟不语,清眸闪过矛盾纠结,索性闭闭樱唇。

“那我就当做,你是真心这样想吧,”阿史那魈苦笑,故意重重叹息,低垂眼睑,遮住眼中的诡亮,他再开口,声音愁沉艰涩,没了飞扬不羁,他自嘲,“那****也曾允诺,会尽量如你所愿,不知你希望我怎么个死法?乱箭穿心,刀剑之下,还是碎尸万断,不留全体?”

贝齿不自觉的轻咬一下樱唇,当日那神颠婆婆的话,她权当是荒诞不经之语,从没放在心上,可如今听他这样诅咒自己,她竟眼皮儿直跳,心有些慌乱,仿佛一语就会成谶,再加之这句话本就让她自责,她只能说道,“这只是我报复你轻视羞辱我的气话。”

“只是报复我?”阿史那魈心中狂喜,表面却不露声色,他故意皱眉,作不解状,“不是因为你太爱祁远,想以我的死来换他活?”

樊茗瑟再度沉默,淡淡半垂眼睫,她一向只说心中所想,实之有之,言矣,虚之无之,不言。

阿史那魈喜不自禁,剑眉星目间得意得逞之色,她不能理直气壮的承认,就说明她对祁远的真实感情还有待商榷。

看来,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大掌包住她的小手,阿史那魈更加贴紧她的后背,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他低柔轻叹,“原来樊大夫不仅是医眼疾的好手,更是医治心病的个中翘楚。”

听他的喟叹,樊茗瑟只有一种感受,他释怀了。

阿史那魈轻声道,“看着我。”

樊茗瑟不自觉听话的侧首看着他。

他的眼睛深邃而温柔,“对不起,”他轻柔的道歉,“那天你那么晚回来,我担心你会出事,我关心你,你却说我的关心是小事,所以一怒之下我才会那样轻薄非礼你,才会说出那些该死的蠢话,”他紧皱眉头,后悔的恨不得给自己一掌,“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因为他真挚温柔的注视,满怀自责歉疚的俊脸,她心儿一软,丝丝感动滑过她的心间。

两人无言对视。

他在她眼中看见了柔软和谅解。

她在他眼中看见了温柔和歉意。

这算是,冰释误会了吗?

阿史那魈笑了,有点幸福,忽想起什么似的,又有点伤怀,“昨日,你是真的想让我为楚君怜沐浴,将我推给另外一个女人吗?”

樊茗瑟想了想,摇摇头。

阿史那魈再接再厉,“那你为何那样冷然的将我推给她?”

“气话。”她的声音小了些,好像有些羞赧。

因为他帮助另一个女人欺负他,还因为,他跟那女子关系匪浅。

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是计较吃醋的。

阿史那魈心满意足的笑了,“那见到我对其他女人温柔呵宠,对你冷漠无视,你会失落不快吗?”

樊茗瑟没有回答,不知为何,她觉得如果她点头,他就会得意的尾巴翘上天。

而她,不想见他得意的样子。

“我喜欢你。”他突然说。

樊茗瑟微讶的扭过脸,看到他温柔深情的黑眸。

“我喜欢你,”他重复,“因为喜欢你,所以我想看到你为我吃醋嫉妒的样子,我希望你为我有了更多的情绪和表情,或温柔,或喜悦,或幽怨,或愤怒,只为我一人。我想让你的心中也有我的存在。”

樊茗瑟看着那双黑眸,温柔,专注,热烈,像要把她吸进去,然后深深的将她占有。

他浓烈的眸子让她突然感到心跳加速,一种喜悦之情冲击着她。

樊茗瑟赶紧正过身,怕他听到她过快的心跳声。

“你做到了。”她说,想如以往一样平淡,但是双颊却有些红晕。

他的确做到了。

阿史那魈惊喜的睁大眼,“这么说,见到我与其它女子在一起,你是在意吃味的?”

樊茗瑟缓缓点下头。

真奇怪,这会儿她与他相处,竟没了以往对他的淡然和不理不踩,心中没了冷淡,竟出现她不应该会有的柔顺,只因,在两人冰冷陌生几日后,这种重新得到什么的感觉让她从心底想要珍惜拥有。

两人之间好像有种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不仅是她的态度,还有两人相处的模式。

见她点头,阿史那魈乐得更得意了,“所以,你也是喜欢我的?”

樊茗瑟摇摇头,明眸有些困惑,“我不知道。”

她喜欢他吗?

她不知道,因为,她没有喜欢过人。

她只知道,她厌恶任何一个男人的碰触,却不讨厌他的,甚至他的体温和气息深深镌刻在她心底。

她对待任何一个人都是淡然有礼的,却会对他讥讽或褒贬。

从没有人能影响她的心绪,他却能让她随着他的情绪起伏,或低落,或喜悦;她也没有因谁气怒,失落过,却只为他。

还有,祁大哥说喜欢她,爱她,她听到的只是三个字而已,没有一点特别的感受,而他说喜欢她,竟让她感觉如此幸福感动。

这会是喜欢吗?

她不敢肯定,她只能确定,“你是特别的。”

阿史那魈喟叹一声,这就够了!

知道她还需要时间理清自己的心,他温柔道,“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要拥有你,要攻占你的心,”他顿顿,霸道又狂妄的宣言,“从今以后,你会是我阿史那魈的女人,不再是祁远的女人,等回了突厥,你就等着被祁远休掉,嫁给我吧。”

樊茗瑟无奈叹息,这男人,真是狂妄。

只是这次,她心里竟没了对他狂妄的讨厌,而是丝丝缕缕的甜蜜。

但理智和现实还是让她泼他冷水,“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阿史那魈狂妄不敛,“就算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也要将它变成事实。”

樊茗瑟皱眉,“你愿意娶一个被休掉的女人?”

“只要是你,没什么不可以的。”他不在乎。

樊茗瑟不再说话,思绪有些混乱。

她会做出这种受世人唾弃鄙视的事情吗?

并不是她惧怕世俗礼教,而是,这样的冲动并没有坚定决绝的理由。

而且,就算如他所说,最后将一厢情愿变为了事实。

那他呢?

他将来喜欢的女子会何其多,又是一地之王,他喜欢的女人就要娶回去吗?

那他会娶多少女子?

自己呢?会被他记住多久?

最后,她会不会像深宫怨妇一样,无人问津,守着一方天地孤独终老?

“你喜欢的女人是不是都要娶回去?”她幽淡的问道。

这一问,倒让他愣住了。

喜欢的女人都要娶回去吗?

不,在他的意识中,从没有别的女人,只有她一人与他相守一生。

可,只因为喜欢就将她娶回去,厮守一生一世,这样的理由是否太过浅显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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