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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诡异语言

樊茗瑟回过神,见阿史那魈伫立在风雪之中,雪花飘洒在他身上,却动也不动,像极了一尊雕像,遗世独立于天地之间。她叹息,刚刚他那像是控诉的话,让她的心微微疼了一下。她注视着他的背影,他在生气,而这个认知不知为何也让她的情绪有些低落。真是奇怪,她一直自我,何时自己的心情竟随着别人的情绪起伏?似感应到了她的注视,阿史那魈偏过头,精准的抓住她的视线。对上他锐利深沉的黑眸,她有一瞬间仓皇的欲转移视线,但她硬生生的忍住,依然淡淡的看着他。他黑眸中的深沉让她的心也跟着压抑起来。两人对视,目光纠缠不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二人。不知过了多久,阿史那魈率先打破两人间的迷咒,他迈开长腿,坚定而不容她躲闪的走向她。见他向自己走来,樊茗瑟突然感到有些紧张。阿史那魈在她面前站定,俯下脸,扫过她精致清丽的小脸,最后凝视她清黑色漾着亮泽的眸子,冷冷问道,“为何偷看我?”他的直接让樊茗瑟眼神一顿,本想淡淡的告诉他自己没有偷看他,却说不出口,因为自己确实盯着他的背影好半晌,而她,一直都说不来假话。最后,她只能不去回答,淡淡别开脸。阿史那魈哪会容她躲闪,修长的手指勾抬起她小巧精致的下巴,锐眸直视她,再次问道,“为何偷看我?”樊茗瑟轻轻躲开他钳制她下巴的大手,见他似得不到答案誓不甘休的强势执着,只能说出心中所想,“我记得你的关心,你与别人是不同的。”虽然她现在并不明白,他的不同,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什么?”阿史那魈先是皱眉,待他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何事后,慢慢咧开高兴的笑容,“你说的,当真?”樊茗瑟轻点一下螓首。阿史那魈得意极了,黑眸写满兴高采烈,他继续问道,“在你心里,我哪里与他们不同?”樊茗瑟淡淡看他得寸进尺的模样,别过脸,清淡的迈开莲足,不愿理睬。阿史那魈连忙拉住她的胳膊,顺势一带,将她锁入怀中。樊茗瑟轻蹙黛眉,清幽地警告他,“不要太过放肆!”她没有推阻他,因为她明白,挣扎抵抗对他来说就像是蚍蜉撼树。而且,如那晚一样,要推开他的想法并不强烈。她的警告哪会奈何得了无赖的他,阿史那魈闻着怀中的她身上的茉莉幽香,心神不禁有些荡漾,他在心中喟叹,搂她入怀的感觉一如那晚的美好!他收紧手臂,让她更加靠近自己的怀抱,他满足的微闭双眸,情不自禁的以鼻尖摩娑她的细软发丝,深深呼吸她发间的清香。真香!他痞痞地一笑,慵懒地贴着她白嫩的耳朵,咕哝道,“我这是在向你赔罪,不该惹你生气。”紧偎在他坚硬宽厚的胸膛,闻着他身上散发的火热阳刚的气息,她脑中有一瞬间的晕眩和停顿,忘了身处何处。

直到他亲密嗅着她的发香,她才回过神来,温热的吐息拂上她的耳后和颈间,她忍不住瑟缩一下,心口酥麻,她明眸迷蒙瞬间,一向淡然的声音忍不住出现一丝柔软,“我没有生气,放开我。”这男人,总是借故占她便宜。阿史那魈慵懒地声音中有一丝笑意,半眯的黑眸满足舒适极了,像饱餐了一顿的雄狮,他有些纵容地说道,“是我无赖,可好?”樊茗瑟不言不语,只用清淡的美眸直视他。阿史那魈懂得她的意思,他无奈又失望的叹口气,这女人,看似娇柔,却一点也不小鸟依人。他不情不愿的放开她。顿时,一股空虚占领他的怀抱。樊茗瑟向后一步,走出他的胸膛,忽觉得有些寒冷。这时,右劲走过来道,“爷,樊姑娘,帐已搭好,火盆也备好了,可以休息了。”阿史那魈颔首,看着樊茗瑟很自然的关心道,“进去吧,这雪还没停,再待下去衣裳怕是该湿了。”他的温柔关心让她心里又是一暖,而这样温柔的他让她不知如何响应,只能转向右劲,“车里的炭盆还埋着几个芋头,你去取了来给大伙儿吃,暖暖身子。”右劲咧开嘴,“姑娘又给咱们烤东西吃了?我代大伙儿谢谢姑娘。”他家主子告诫他,要对樊姑娘客气,不能把对大唐和祁远的怨气转嫁到樊姑娘身上,因为以后樊姑娘必是爷的人,既然爷这样说,他这个做下属的,自然就不能对樊姑娘心存偏见了。她淡笑,“大伙儿寒天赶路本就辛苦,我能给大伙儿做的也就这些了。”“不知我有没有这个口福呢?”见她与右劲如此热络,阿史那魈有些不悦。樊茗瑟只瞥他一眼,淡淡说道,“你若是想吃,谁也拦不住你。”说完就走向帐篷。右劲在一旁窃笑,见主子瞪他,赶紧清清喉咙,正色道,“属下这就去给爷拾两个芋头,用油纸包了给爷送进去。”瞪走了右劲,阿史那魈看着樊茗瑟的窈窕背影,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在她心中,自己是与别人不同的。而他听她这样说,心中竟喜悦极了。自己在女人心中占有特殊的地位,这本就不是稀罕的事情。若有女人对他说,自己在她心中占有与众不同的位置,他只觉理所当然,没什么特别的感受,早已习以为常,就连最初的得意感都渐渐麻木浅淡,更遑论喜悦和满足。可为何她承认自己在她心中与别人不同时,自己会这般喜悦?阿史那魈皱眉,也许,是自己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吧。从一开始,他就要证明自己在她心中是不同常人的,不是吗?既然第一步成功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她慢慢喜欢上自己,让她失了淡然,因他展露各种情绪。

长安城内上午柔和的阳光,叫醒了睡在床榻上的樊茗瑟。

她睁开眼,看着熟悉了十八年的床帐,然后扭过脸,黑白分明的眸子环视屋内一圈,中土的红木圆桌,雕花精美的梳妆台。她坐起身,长而柔顺的黑发泄在身着白色衬衣的美背上。樊茗瑟有些身在梦中的迷蒙感,然后渐渐认识到现实,昨天,她又回到了长安城内。唇带浅笑,樊茗瑟起身步下床榻。真好,又回到了故土。她走向圆桌,桌上的黑色纱巾引起了她的注意。纤纤玉手展开这黑色帛纱,这是昨晚阿史那魈给她的,他说这次会在长安停留一天,如果她要出门,戴上这个。他不想她被长安城的百姓认出,是怕她被好事之人的流言中伤吧。

和丈夫以外的男人形影不离,若被人们认为是偷汉子,在这道德之风严谨的年代,这个罪名足以浸她猪笼。想不到他想的如此周全。唇边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只是更深了些。她抬头看向窗外,空中的日头明晃晃的,高了许多。时辰不早了,他应该出去了吧。记得昨晚他告诉她,“我明天会去长安城转转,你若是出去,别忘了戴上面纱,还有,早些回来。”

樊茗瑟低着头,抚弄手中的细软帛纱,今天,应该去看看爹爹。

朋来酒家的二楼,生意兴隆,店小二端着一张热情却隐显卑微的笑脸,穿梭在衣着华丽的少爷公子间。“这位爷,您要的乳酿鱼,请慢用。有什么事再吩咐小的,得嘞~”“哎哟爷,这么快就用完了?不再来点?好嘞~那爷您慢走,下次再来~”小二极具长安韵味的吆喝声,众人的划拳争论声…在人声嘈杂的二楼大堂,临街靠窗的黑衫客人,霸气天成,让人只敢侧目,不敢靠近。右劲抬眼看看啜饮美酒的主子,挠挠头,虽心里甚是焦躁,但仍小心翼翼道,“爷,咱们在这儿干坐着也听不出什么名堂,不如到街上走走,兴许能搜罗点有用的东西。”阿史那魈专注饮酒的动作未停,只锐眸扫过右劲,漫不经心道,“没人让你干坐着,眼前这不有美酒佳肴么?”右劲没辙,只能煞是无聊地大叹一声,抓起桌上的酒壶仰头灌下,却没喝几口,秀气的酒壶就见了底。“奶奶的,”右劲低声抱怨,然后转头向大堂高声喊道,“小二,再拿坛酒来!这哪来的酒壶?存心就是不让爷爷喝过瘾!”阿史那魈喝酒的动作停下,抬眼环视一圈满堂宾客,见这些达官显贵都打量着他们,遂垂下眼低声道,“收敛些,别让这些汉人对咱们的身份起了疑。”右劲无奈低下头,心里却嘟囔,这些汉人喝酒吃肉都文邹邹的,像是怕撑破了肚皮,哪像他们突厥的儿女,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豪爽无比。而坐在圆柱后面的那客人,却已对他们留了意。阿史那魈虽表面在品酒,实则不动声色的听着这些宾客的谈话,这朋来酒家的客人多是朝中官宦,多听必益。这时,两个锦衣男子上了二楼,走过来在阿史那魈背后的那张酒桌坐下。“小二,先来壶酒,再来几个下酒菜!”背对阿史那魈而坐的白衫男子喊道。“好嘞——马上来,您稍等!”小二亮开嗓子回道。“今个儿早朝,刘太尉说的那番话其实也并不是毫无道理。”待酒菜上了几碟后,白衫男子边吃边说。“哪番话?”另一位紫袍男人问。白衫男子夹几块牛肉放入口中,待咀嚼完后才继续说,“就是今晨参奏颉利可汗的那番话啊!”阿史那魈举箸夹菜的动作倏地顿下,他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改举杯就唇,小口啜饮,垂下的眼睑遮住眼中的锐利深思,不动声色的听着背后两人的谈话。紫杉男子回想一下,恍然道,“就是建议太宗皇帝改变对突厥的政策,不要一味的开放怀柔,要压制监管,防患于未然?”“正是,”白衫男子咋舌,回味方才醇香的美酒滋味,“这自古以来,突厥就是北方极为剽悍的民族,素来是中土的心头大患,远的不说,咱就说高祖那会儿,”他单肘支桌,俯身靠近紫杉男子,压低声音,“不也没能敌过人家,只能称臣么?这古人说得好,居、安、思、危,有这样一个前车之鉴,防着点总是没错。”紫杉男子沉吟,“可我看这颉利可汗是真心臣服,他对大唐的忠心日月可鉴。”白衫男子嗤笑,“小老弟,亏你还是当朝官员,竟这般实在!颉利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知他的心日月可鉴,莫非你是他肚里的蛔虫?这人心隔肚皮,也许他现在正暗中积极储备能力,勤操兵练,准备若干年后大举进犯长安!这谁又能说的准?”紫杉男子蹙眉,“这话倒也没错,看来确实要提防些。”白衫男子频频点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太宗皇帝自然也是深谙这个道理,皇上不是不防,只是防的不够彻底。”紫杉男子沉思不语。片刻,白衫男子打破沉默,热络道,“来来来,吃酒吃酒!出了金殿就不讨论朝中之事,咱哥俩儿好好喝两盅。”紫杉男子举杯笑道,“小弟敬哥哥一杯,干!”白衫男子也举起杯,“干!”垂眼啜酒的阿史那魈听到此处,仰头将杯中剩下的美酒一口饮尽,遂起身离去。正在啃鸡腿的右劲愣看主子突如其来的举动,见他走向梯口才反应过来,赶紧抹抹嘴,扔下一锭银子追上去,“哎——爷——”

早已留意他们的中年男子举手示意他的手下,“跟上去,探清底细回来报我。”二人出了朋来酒家,来到热闹的长安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嘴里都哈着白气,却不显寒冷,只显欢乐。没头没脑的右劲问前面的主子,“爷,咱不留那儿听了?这还没听出什么名堂来呢!”阿史那魈瞥他一眼,不理会这粗心的下属,只锁眉思索片刻,遂下令给他,“明天你不用跟我们一道儿启程,继续留在长安,查一下刘太尉这个人。”“刘太尉?”右劲不解,“查他做什么?”“我怀疑他就是与西突厥互通叛唐的官员。”阿史那魈缓缓说出自己的判断。李世民就是靠开放怀柔的胸怀,兼容并蓄的政治策略才赢得“天可汗”的尊称,也是颉利可汗甘心称臣的重要原因,如若变得高压提防,势必会破坏两国人民的和平,挑起新的战端,那么这其中的受益者是谁?就是看似爱国护国,实则暗怀鬼胎的刘太尉。右劲不甘的嘟囔,“爷,这都是李世民的家事,咱们凑什么热闹!”“如果两军开战,你真以为咱们能独善其身?”阿史那魈眼中满是严肃深沉,“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不只是李世民一人的。”右劲自知有错,惭愧地低下头道,“属下遵命。”这时,迎面走来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在与他们错肩而过时不小心撞到了阿史那魈。“这位爷,小的走路没带眼睛,真是对不起!”这人忙不迭的道歉,点头哈腰的动作却突然停止,哀声嚎叫起来,“爷,我的手!”

只见阿史那魈高高擒住这人的右手腕,男子手上赫然攥着一个深蓝囊袋。右劲一见,顿时横眉竖目,“好小子,偷钱袋竟敢偷到咱们身上,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两位爷,小的再也不敢了!您高抬贵手,放了小的吧!”偷儿另一只没被擒住的手惶惶的抱住脑袋,害怕的看着阿史那魈。锐利的黑眸中冷冷的鄙视他,坚毅的双唇却轻柔的吐出一个字,“滚!”偷儿见他冷残的目光,背脊顿时窜过一阵寒气,他硬着头皮道谢,“谢谢爷,谢谢爷!”“还不快滚!”右劲喝道,“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是是是!”偷儿连滚带爬的离开阿史那魈的视线,狼狈极了。右劲看着偷儿的身影,不屑道,“他李世民的天下也不过尔尔。”阿史那魈眼中的冷酷渐渐褪去,脑海中突然闪现樊茗瑟的身影,他嘴角慢慢扬起温柔的笑意,几个时辰不见,他竟有些想她,这是他破天荒头一次想念一个女人。那偷儿离开他们的视线后,拐进一个巷子。“怎么样?探清楚了吗?”一位灰衣男子凑过来问道。偷儿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喘着粗气点头,“探……探清楚了。”“那咱们赶快回去报告主子。”两人小跑至长安街西头的一座府邸,气派的大门口卧有两座石狮,门楣上高悬一块匾额,上写“杨府”两个镏金大字。两人来到后花园,见园中伫立着一位身着青色镶金丝锦袍、正在逗戏笼中金丝小鸟的中年男子。两人毕恭毕敬的躬身低头,“奴才给爷请安!”男人并未扭头,依旧饶有兴致的逗着金丝小鸟,“探清楚了?”那装偷儿接近阿史那魈的家丁回道,“回爷,探清楚了。”“如何?”“据小的观察,这两人无论是口音或相貌,都不像是中原人氏,另外,此二人体格壮硕勇猛,孔武有力,性子豪迈粗犷,倒像是漠北人氏,”家丁将他的所见所感据实禀报,“而且那位爷随身携带的钱袋,像是西北边陲才有的种类。”男人逗弄小鸟的手停下,似在盘算什么,半晌才又问,“还有呢?”家丁继续说道,“尤其是那位爷,气势狂霸,浑然天成,不像是一般人,像是人中龙凤。”男人沉吟,看来,这中原当真来了个突厥王,“下去吧。”“奴才告退!”男人十指交叉,拇指相互圈摩,双目小而精明,眼中划过阴沉的亮光,若他没猜错,此人就是阿史那部落的首领阿史那魈。个把月儿前,早应从西突厥送至刘太尉手中的密函却迟迟未到,他担心途中有什么差池,遂派人去突厥打探,而回来的探子报,那密使早已被人秘密拦截,而密函落入了祁远手中。

就在祁远拿到密函的两天后,樊茗瑟就与阿史那部落的首领阿史那魈启程赴大唐,据闻,好像是两人之间有什么交易。照这样推断,那密使定是被阿史那魈所抓获,以密函来换取他感兴趣的东西。男人在心中冷笑,既然阿史那魈已来到中原,倒省的他派人去突厥找他算账,不过,看在他极有可能是一位得力盟友的份儿上,他倒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如若他肯答应与自己携手内外夹击李世民,那他就不计前嫌,如若不从,那他可就要新仇旧恨一块儿算算。至于祁远,以为自己已将密函送至大唐,却殊不知,给李世民报信的信使早已被他诛杀,那信函重新落入他的手中。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男人得意地冷笑出声,继续悠闲的逗着金丝雀,不忘下令,“继续派人跟下去,看看他们都做些什么。”

樊茗瑟独自一人走在长安街上,鹅黄的裙衫随着她细小且漫不经心的碎步若有似无的前后摇曳。来来往往的人莫不回头注视她,都好奇拥有这般袅袅婷婷身段的女人黑纱下生的是怎样的面容。“姑娘。”一位老乞婆叫住樊茗瑟。樊茗瑟停住脚步,侧转过身,“婆婆,您可是在唤我?”“正是。”老乞婆佝偻着身子,拄着一根木棍颤巍巍的缓步移向她。

樊茗瑟立在原地,淡婉的等婆婆开口。

“老太婆有些话想要告诉姑娘。”

“婆婆请说。”眉眼淡淡弯成一弦细月。

“凤凰涅盘,浴火重生!”佝偻的老乞婆抬起满是皱纹的脸,眼睛却异常清明。

老乞婆突兀的一句话让樊茗瑟愣了愣,“什么?”老乞婆呵呵一笑,没再重复,她转过身,吃力地挪着步子,与樊茗瑟背向而去。

“本是福厚命,挫折又何惧?生离死别,亦真亦假!”老乞婆最后几句话充斥在樊茗瑟耳旁。

樊茗瑟立在原地,这婆婆太过奇怪,说出的话更是让她一头雾水。

凤凰涅盘,浴火重生,生离死别,亦真亦假。

这几句话究竟在预示着什么?难道是她要与谁生离死别?

家人?祁远?抑或是……脑海中突然闪现阿史那魈邪魅狂妄的脸,她拧眉否定,怎会?他与她交情浅淡,断没有生离死别这般深刻,所以这几句话自然也就与他没有关系。

樊茗瑟看着老乞婆远去的身影,淡淡的摇头嗤笑,荒诞迷信之言,还是不信为好。

等樊茗瑟回到客栈,已是黄昏。她提着裙摆,一步一个梯阶,想到方才爹爹使出浑身解数要把她留在家里过夜的模样,嘴角轻轻扬起。爹爹真是越来越像个孩童。她推开雕花的门扇,赫然看见坐在屋中的阿史那魈。她有些吓到,但仍不动声色的舒缓口气,平复一下刚才过快的心跳。樊茗瑟立在门口,看着坐在圆桌旁的阿史那魈,外面天已黑下去,屋内又没有点烛,只见一团暗影。

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瞧见他朦胧的刚硬轮廓。“你为何会在我的房间?”她问,迟疑一下,才缓缓移步进来。阿史那魈没有回答她,黑暗中如炬的双眸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半响才低沉开口,“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樊茗瑟来到窗前,背对他,看着外面寒冷的夜色,“跟爹爹叙叙。”与他共处一室,尤其是在黑暗当中,她极不自在。阿史那魈依旧一动不动,只是愈来愈粗重的鼻息显示他心中的怒气,他克制自己,继续平稳的问道,“我叮嘱过你要早些回来,为什么不?”他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这里从晌午等到现在,从最初想要立刻见到她的期待,慢慢变成烦躁担心,现在见到她平安回来,他的担忧全变成满腔怒火。樊茗瑟不语,她没有道理跟他讲太多。阿史那魈倏地站起身,隐忍怒火走到她身后,他想对她咆哮,却担心惊吓到她,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克制自己,平静问道,“为什么不回答?”他火热且急促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后和后颈,她战栗一下,所有的毛孔仿佛都张了口在呼吸他的味道,这让她对他的靠近更加敏感,她挺直脊背,淡然道,“小事而已。”小事而已?他的担心和关心都只是小事而已?她轻描淡写的口吻彻底点燃他的怒火,他突然间有种想要撕碎她浅淡的残忍。阿史那魈下颚紧绷,突然用力扳转过她的身子,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像猎鹰一般猛然俯下身,攫住她柔软粉嫩的双唇,肆意吸吮。樊茗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瞪大眼,她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感觉贴在她唇上的火热双唇,脑中白茫茫的一片,不知作何反应。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吻,不似那日在帐中,他是为了渡酒给她才双唇相贴。他啃咬着她的唇瓣,强硬的舌头顶开她的贝齿,钻进她口中,粗鲁地搅拌她的丁香小舌,猛力吸吮她口中的香甜蜜津。?她呆住,只能任他在她柔软腔壁中肆意地为所欲为,他的男性气息扑天盖地向她而来,火热的舌熨烫着她,在她口中掀着惊天骇浪,令她有些晕眩。她仿佛感受到了他滔天的怒火。黑眸邪佞的注视她,粗鲁的啃咬吸吮她的唇瓣,他眼中募地掠过一抹残忍,大手突然罩上她小巧的胸脯,揉捏亵玩起来。她美眸不敢置信的瞪大,小脸上写满屈辱和震惊。她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他,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怒喝,“无耻!”被推开的阿史那魈轻佻的笑起来,“怎么,生气了?你不是很清浅淡定吗?怎么一件‘小事’就让你发这么大的火?”他报复她,嘲弄的看着她,“无耻?我吗?你呢,又有多清高?别忘了,那夜在帐里,你不仅欲迎还拒的让我吻你,还水性杨花的让我睡了你!”他气得口不择言,脑中只想残忍的羞辱她。

他的羞辱让樊茗瑟的心猛然刺痛缩紧,眼底募然涌上一股酸涩,原来,他是戴着温柔关心的面具,怀着鄙视唾弃她的心。

原来,在她为他的温柔瞬间迷惑的时候,他却在心底无情的嘲弄她不知羞耻,水性杨花。

是她太傻,没有将冷淡坚持到底,才让他有机会伤到她。

她眨眨酸涩的眼,看着他讥讽冷残的脸,清冷的说出几个他不懂的字,“我倒希望是你。”阿史那魈愣了一下,随即扯开邪妄的笑容,“原来你一直希望我吻你?”“凤凰涅盘,生离死别。”黑白分明的星眸没有怒火,只有倔强的冷淡,“如果我身边注定有一人会遇劫身亡,我希望是你。”刚被吸吮过、有些红肿的唇,报复他的残忍。渐渐明白她的话,悬于他脸上邪妄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深沉的俯视她冷然的小脸,冰冷的语气隐藏受伤,“你要我死?是因为我侵犯了你,让你对祁远不贞不洁,你要‘毁尸灭迹’是不是?你就这么恨我,这么爱祁远,一心盼望我替他受这劫难,是不是?”

樊茗瑟倔强的别开脸。

“我问你是不是?”他愤恨的钳住她的下巴,用力的捏住,在她细白的脸上留下了红红的指印。

“没错。”她冷傲的看着他。

她的承认让他更加受伤,在她心里他什么都不是,只是替她丈夫抵挡劫难的替代品!

她说他在她心里是与人不同的。

当然不同,因为他是替死鬼!

他对她的关心付出对她来说一文不值!他就像白痴一样被她玩弄与股掌之中!

她爱的只有祁远!

阿史那魈只感觉一股股的愤怒、羞辱、妒火冲击着他的心脏,再不离开,他怕他会忍不住强暴她!

用力甩开手,他攥紧双拳,阴冷的说道,“我会尽量,如你所愿。”他森然地再看她一眼,转身,大力拉开房门,再大力阖上。“碰——”的声音在整个二楼长廊回荡。昂藏的身影消失在她眼前,樊茗瑟立在原地,看着因他大力拉拽而关关合合的门扇。时间仿佛静止了。樊茗瑟闭闭眼,她才是受到伤害的人,可为何他刚刚愤怒尖锐的模样却刺痛她的心?残忍的人是他,而不是她。樊茗瑟静静站立,任心中受伤的冷漠和伤人的愧疚拉扯争战。他在脑中久久不曾散去,他离开多久了?在不谅解他的同时,她控制不住的愧疚他,因她伤人的话。

许久之后,她缓缓抬起手,食指碰触唇瓣。

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气息。

回想刚才的一瞬间,记忆中除了惊愕,还有充斥在她鼻间属于他的阳刚味道。

没有嫌恶。

如同那一晚一样,没有任何厌恶的感觉。

而且,没有无颜面对祁远的羞愧感,也没有她这种想法的罪恶感。

她闭上眼,静静感受心中所感。

她只清晰无比的记得,他是如何霸道强势的勾缠她唇舌。

迷眩感觉又至,她睁开眼。

她为何动怒?

并不是因为他再一次侵犯了她,而是因为他的狎玩侮辱。

她不生气他又轻薄了她,只在意他做出这种行为的初衷和态度。

她可以接受他吻了她,却不能接受他的羞辱。

大手袭胸的感觉又至,樊茗瑟咬住下唇,小脸上写满屈辱。

他让她感觉,自己是被他玩弄的妓女。

虽不明白为什么,但她清楚他在生气,而他,就用这种方式在她身上发泄怒火,羞辱报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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