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水性一般，但在那气罩里随波逐流几乎不需要游泳技术，因此也不至于十分紧张。
她想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后悔也无用，还不如快点找到白傩人。
水流时而喘急，时而缓慢。她有种感觉她在向下漂流了一段时间后，现在正平行向前。
羽箭制作的安全泡隔水隔寒效果都不错，唯一有问题的就是在里面视物不清。她越来越肯定自己不是真正的白傩人，不然不会这么不受用。
平行流动了一段时间后，水流改变了方向，她忽而侧躺，忽而直立，忽而翻滚，难受的时候跟坐翻滚列车差不多。四周都是水花，也看不到羽箭在哪。也许和她一样，正咬牙切齿忍着。不过话说回来，人家又不象凡人，也许正如鱼得水呢。
说到鱼，她面前真的出现了一只。既然是她都看得到的鱼，那当然是离得相当近了。
准确点说，是一只硕大的嘴唇。那嘴巴乌黑圆实，没有牙齿。上唇两边有几根粗黑的长髭须，皮肤斑驳。还有两只巨型灯泡似的眼睛在嘴唇后面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形容十分丑陋。
她吓得屏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盼望水流快将她载走，好脱离这个怪物。
周围水流湍急，也不知羽剑在哪。
大鱼嘴从她右前方跑到她的右后方，她无聊地跟鱼嘴轻轻挥了挥手道再见，谁知那鱼见状嘴大大张口，好像想连她带气泡吞将下去。那嘴里黑咕隆冬地夹杂点银白粘丝，很让人恶心。她着实吓得不轻。
可是她掌握不了漂流方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仿佛只有一张大嘴的鱼紧贴在气泡后面做吮吸状。
她不由自主地叫了声：“羽剑！”才意识到气泡隔音，她连水声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自然也被吸收了。
她睁大眼睛想在翻滚的水波里找到羽剑的影子，可是失败了。
更令她惊慌的是，她发现嘴唇紧贴的气泡部分似乎有变薄的趋势。本来她没意识到气泡的厚度，可是当她发现鱼唇越来越清晰的时候，那部分气泡壁已经很薄了，有几处甚至出现了将破不破的网眼。
她沮丧地想到：“也太惨了吧？”
气泡壁越来越薄，顷刻之间便会烟消云散。
她紧张得全身肌肉僵硬，耳朵里是全身血液咆哮的声音，正好弥补听不到水声的缺陷。
不过，很快，她就听到水声了，只一秒时间，那气泡破裂，凶猛的水流很快占据了这一领域。在全身沉浸在水里之前，她先泡在了大鱼嘴里粘稠滑腻的分泌物中。
大鱼发出一种远古般的腹鸣，和方才隔着洞壁听到的遥远声音相似。显然就是这鱼发出的声音了。可恨羽剑竟然不做任何提示。
她以前看过一点支离破碎的野外生存指南，但因为她去的地方通常都是在文明范围内，所以看得也不仔细。现在突然地，她想起了网上某篇帖子写的如何在大蛇口中逃身细节，这鱼嘴里的粘液让她想到蛇，于是赶紧把全身拱起来，撑住鱼的上颚和下颌，避免被它吞咽下去。
那粘液弄得她全身十分不舒服，且其臭无比。要说有什么值得欣慰的，就是鱼嘴里比较暖和。
鱼被她抵得难受，努力要把她咽下去，嘴深处肌肉的蠕动带有极大的吸力，有一次她差点一个打滑就梭下去了。要不是这鱼嘴上颚有一个凸起的肉瘤被她捏得死死的，可能现在已经和大鱼的胃酸和谐得一塌糊涂。
仓皇之间，她瞥见鱼唇里面那边有个长条形巨大凸起，上面半露着一块石头，下面的皮肉则和石头生在一起，显然是旧创。她急中生智，对着那地方就是一拍，希望鱼吃痛将嘴张开，她可以趁势逃脱。
令她大吃一惊的是，随着她手掌飞出一串乒乓大小的玲珑球，滴溜溜地落在那伤口中，转眼没入其中。一会儿功夫，一块长条形的石头掉了出来，差点砸到她身上。眼睁睁看着鱼的伤口就此愈合，她又气又急。
那鱼飞快地吐出石块，上下左右狂游了一番，颠得她翻江倒海。而后，大鱼动作开始平缓，几乎没有颠簸，嘴微张着，使得她不至于窒息。
她半跪在鱼嘴里，一只手臂向上撑着，另一只紧抓着鱼下颚上可以抓住的任何粗糙的东西。可是鱼嘴里很滑，她只能努力使自己不要滑下去。幸好现在大鱼泳姿平稳，不然她可能真的已经进鱼腹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鱼嘴突然张开了，一股由里向外的力量连同熏天臭气将她顶了出去，她在半空里转了几个圈，双手使劲伸直，好容易平衡住身体，还在空中停了会儿，也不知是鱼嘴里那股带味道的气流托住了她，还是她自己学会了古非狗可在空中逗留片刻的本事。
然后，缓缓地，她向下降落，也许是有点头晕目眩，她看到身体周围漂浮有点点亮晶晶的粉色颗粒，等她落到地上，那些颗粒就没入地下不见了。
她也没功夫细看，揉了揉眼睛，大喜过望地发现大鱼竟然将她吐在一片湿漉漉的草地上。她回头找大鱼，那鱼正从水里探出巨大的头看这她，嘴唇眼睛依旧，却无端多了一点柔顺的样子，也许是她眼花。
大鱼看了她一会儿，滕起巨大的黑色身子，掉过头，钻到水里去了，激起铺天盖地的水花，雨无忧身上也被淋到，于是她身上更加湿臭。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并没有到地上，而是在地下河道边的一边长草的浅滩上。这里依旧阴暗，但有些从上而下的光线，勉强可以观察周围情景。
她所处的这片草地仿佛是一只大桶的底部。有一部分地下河在草地边经过。四面都是石壁，上面牵绕着先前看到过的藤蔓苔藓。石壁最下面和地下河唇齿相依，可以听到河水哗啦哗啦的闷响。她是不敢再跑到水里去了。抬头看看上面，依稀可见丁点大的茫茫白光，也许就是地面。
她考虑如果施展茶心谱的轻功，是否可以沿着这些藤蔓攀缘上去。
她的小腹有点坠疼。头一天就这么折腾，她知道那里会乱成一团。她坐下来，依照丁冶教她的法子调息，等精神恢复了再折腾上去的事。
可她脑子没法集中。她突然想到，万一这个洞的出口是通往另一世界的入口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不禁抬头竭力想看清上面的情况。但是她现在目力实在不行，打了几个呵欠都无法看得更清楚一下，因此上面是否有当初落云洞口那种漩涡状的东西，不得而知。
如果真的是时空交界处，丁冶没来，她肯定不会先过去。她决定等会儿上去看看，如果那地方透着诡异，她就不贸然出去，咬咬牙钻回地下河回到刚才的溶洞里去找到丁冶一同来此再说。
正垂头闭目一团乱麻地调息，“哗啦啦”又是水声巨响。她睁眼一看，那条大黑鱼又蹦了出来，嘴张着，里面叼着个小小物事。看了她一眼，跟着“噗”地一声，将那件物事吐到她跟前，摆了摆巨大的尾巴，又钻回水里了。
雨无忧面前端端正正摆着的，是那鱼吐出来的一盏小油灯。
正是丁冶追她时挂在囧囧身上的那盏，他后来一直拿在手上。怎么会到了这里？难道。。。她打了个哆嗦。
她倏地站起来，奔到河道边，冲着黑乎乎的水喊道：“喂！你从哪儿找到这灯的？”
一会儿，四面传来一浪又一浪的回音：“。。。哪儿找到这灯的。。。”
“。。。找到这灯。。。”
“。。。灯。。。”后面是嗡嗡嗡的回响。
她的声音在这里被无限放大，怪异而恐怖。
“哗啦啦”，浅滩边的水面又绽开一簇巨大的水花，她定睛一看，果然大鱼又出来了，这次嘴里叼着的好像是个人。
她心里扑通扑通大跳。
大鱼将嘴里的人喷过来，她伸手借住，却见是脸上覆着面具的羽剑，不禁大为失望。
大鱼对着她摆了摆尾巴，又晃动了一下脑袋，意思仿佛是“就这些了”，然后钻入水里，不见踪影。
雨无忧将羽剑平放在草地上，拿掉他身上的水草以及其他污物。
从外面看，没看出他有什么伤，摸摸手腕，有脉搏。她看着那张银色面具，犹豫着要不要摘了他，看看他面色如何，好做判断。反正羽剑的长相她早已熟知，拿下来，他应该不会怪罪。
想到此，她伸手在面具和他脸颊边摸索。这面具极薄，和脸上皮肤连得非常紧密，一时竟无法拈起边缘。
她用指甲扣了一会儿，没有效果，于是稍微使了点力气，突然，羽剑一个鱼打挺坐了起来，差点撞到她的脸。她连带也被吓了一大跳，向后避开，双手撑在草地上，张着嘴看着他。
羽剑扭头看了看她，整顿了一下呼吸，说道：“多谢少祖相救。我很好。”说罢就站了起来，打量四周，抬头向上看去。
看罢，他说道：“上面应当是出口。少祖请稍作准备，我们这就上去。”说话间，他瞥见雨无忧身边的旧油灯，大吃一惊。
“他在这里？！”他喝道，又惊又怒，声音竟然有些凄厉。
一路走来，他并没有表现得对丁冶有如何抵触，所以这表现让她着实惊讶。他的喊叫也让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虽然，她心里想着同样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