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想起这八年来昭和宫的日日夜夜,太后对他的疼爱绝不虚假,可方家与林家的恩怨更是铁一般的事实。至于父皇吗,他这些年对母后念念不忘,没有理由杀妻啊。
太子看着小毛子,沉默一会:“本宫要去梓潼宫,你也去。”
小毛子心头一震,他自幼跟着太子,一般太子自称本宫的时候就是事情有点严重了,殿下有点生气了。太子生气了?为什么?因为自己玩忽职守让人下了毒,不,太子不是这样的人。那么,太子开始怀疑太后了?而自己刚好是太后的人!那么太子让自己跟着去梓橦宫,是让自己表忠心了?
太子没等到他的回答,他在低头思考。当一个奴才对主子并不危险奇怪的命令产生怀疑和思考,那么这个主子就该想想,这还是个奴才不是了?
他是太后的眼线,太后派来监视他的人,换句话说,是监军,堂堂太子得看你小毛子的眼色?!
小毛子抬头,正对上太子凌厉的眼,浑身一震:“殿下?!”
太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先是震惊、不甘,而后犹豫,最后平静绝望。太子愧疚了一下,难道自己猜错了?小毛子没有恶意?
震惊不甘说明他问心无愧,犹豫说明他在郑重的思考,哦,他到底有事瞒着自己。他平静,说明思考的结果是他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审判,死刑。
太子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你和本宫去吗?”
小毛子想了想,额,确定了,太子这是真的误会是太后杀的皇后了,这是疑心自己是太后的狗腿子了。他该怎么办?顺着他说是太后做的,还是说实话是陛下做的?太后自幼教育他的就是一切以太子利益为重,小毛子私心想着,太子和太后作对总比和陛下作对安全点吧?反正不能让皇帝太子父子反目,那太后就委屈点吧。
太后一瞬间被小毛子决定为了太子的登基大业牺牲。于是小毛子坚定的点头:“奴才听殿下的!”
太子呆呆的,真是太后杀了母后吗?他想起太后慈祥的温柔的手掌,常常抚摸他的头。恨吗?是疼爱他看着他长大的奶奶。不恨?那是杀了母亲的女人!
下毛子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感和罪恶感,试探的问:“殿下,您还查吗?他们闹着一出就是为了让您翻出那年那件事来,您去了不就是遂了他们的愿了?”
太子眯起眼睛,翻出那年那件事来,原来你也知道什么事。可惜啊,这宫里就我不知道。自己就像是一个瞎子,眼前是一个悬崖,自己也感觉到了危险,可因为不知道、因为好奇、因为各种外界的因素,他只能毫无办法的让人牵着走下去。
他多希望可以扑到太后怀里大哭大闹一场,不过他过了那个年纪。八岁的他大声指责太后可以让太后认为他可怜,十六岁的他就会让太后看做威胁了。
良久,太子苦笑:“就算我不查,我说算了。他们也会步步为营的设计,让太后认为我在查,并且查出了结果,要采取行动……那样就太被动了,也太,影响我和太后的感情了。我希望无论如何,让我来解决。所以我不仅要查,还要光明正大的查!”
太和殿。
洪公公接了一份快报,立刻低头进来禀报:“陛下,朱寰急奏”。
皇帝接过信件,脸色铁青,混帐!
洪公公瞄了一眼那张纸,有人在东宫下毒。
室内静了一会,皇帝叹气:“你说他真会跟朕翻脸吗?”
洪公公想估摸差不多,没敢说。
皇帝想了想,问:“东宫什么反应?”
洪公公不敢隐瞒,将太子夜梓潼宫如实禀报,并顺便举报了几个妃子的眼线。
皇帝勃然大怒:“让他查!”
洪公公一愣,惊慌跪下:“陛下!”您想父子反目?
皇帝一脸阴沉:“哼,现在不让他查,难道等他当了王储以后再清算朕吗?!”
洪公公想了想:“陛下,东宫似乎怀疑昭和宫。”
皇帝挑眉,哦?你这话可大逆不道了,朕是把那种屎盆子扣自己娘身上的人吗?虽然如果必要朕会那么做的。不过现在没那个必要:“不,把真相告诉他,让他知道!哼,朕就不信了!”
洪公公劝道:“可太子的性子...”
皇帝大怒:“闭嘴!谁也不许为他求情!怕什么?朕儿子多的是!”
洪公公心中大惊,低头不语。
太和殿后的脚楼里,阴暗的房间里坐了两个太监。
朱寰,洪七。
朱寰诧异:“陛下的态度怎么这么坚决?怎么生那么大气?”
洪公公无奈地:“谁又吹了枕头风呗。据说太子侍读杨和大皇子走的很近,太子很生气。陛下认为太子自私狭隘。”
朱寰沉默,太子不过十六岁,自己的朋友和敌人好了,他自然不高兴,这与自私狭隘有什么关系?陛下是不是太惊弓之鸟了?不过这话他没敢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谁也没先开口。想救太子,可又怕对方是皇帝的人,于是只能默契的保持沉默。在心中默念,殿下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可这老太监不一定是,所以太子你自求多福吧...
西冷院其实住了四个人,除了太子和小毛子,还有一位南梁的武学大师南戈和天尽的玄学大师易初。不过这两个人常年来无形去无踪。
小毛子进来送奏折,看见两个人在打架,吓了一跳,刺客?!待看清了,哦,南师父回来了。
太子大汗淋漓,显然已经练习了好久,小毛子看着心疼,上前刚想说话,南戈一瞪眼,小毛子腿一软,乖乖的退下。心道这老毛子走了有一年了咋又回来了!
流水万丈!太子一剑刺去,剑鸣阵阵,气势如鸿。南戈满意的点点头。
太子随即变招,月垂大江!长剑顺势挥出,横扫松林。劍气三分,三棵松树应声而倒。
南戈吃了一惊,一年前他离开时候,太子还只能砍倒一棵松树,如今都可以砍倒三棵了。
太子收招,回头羞涩愧疚地:“师父,我能劈五棵树,可是就劈不断了。”
南戈绝倒,靠,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就能劈五棵树,你还想怎么滴!我身体不比你强壮多多了吗,我还是天天练呢。
南戈看太子的眼神就变了,天才啊!他最初就是遵守皇室的约定,随便教教让太子强身健体而已,看到太子有天赋又勤勉才又多教了一些,可从来没奢望过他能练到这个程度!
南戈过去给太子把把脉,气虚血弱,根骨松散,武功难以大成,也就这样了。
南戈的脸色恢复正常,淡淡地:“哦,不错。殿下也累了,休息一下吧。”
太子垂下眼,本来看到师父欣喜的脸色,他也兴高采烈的等待师父夸奖,原来自己的成就不过如此平常,是他自恋了。
真郁闷。太子没说话也没动。
南戈拍拍他的肩膀:“殿下比我徒弟强。”
太子惊讶,他比那个南梁排名前十的人强?
南戈见他不信,只得解释:“他今年二十,才能劍气五分。十六那年顶多三分。你比他有天分的多,只不过你体弱,没那么多精血体力,顶多只能劈倒三棵。再往前练习,只会伤到你自己。”
太子听着,勉强笑笑:“那我也算高手了是不是?”
南戈自豪地,自然!
太子明朗的笑起来:“那就好,我又不去当武林盟主。”
南戈溺爱地:“你呀,就是个别扭的小孩。对别人怎么都行,对自己人就必须围着你转,把你当太阳,半点忽视也当成背叛。”
太子想起杨怀远,黯然。
“师父,你怎么去了一年这么久。”太子接过南戈递过来的牌子,问。
“山上有些事情,萩一个人处理不过来。”南戈指指他那个牌子,“臭小子,你给我好好收好!”
萩?他师兄南萩?
南戈点头:“他现在已经继任南家家主。山上形式复杂,我不得不为他坐镇一段时间。”
太子收好牌子:“现在呢?”
“哦,叽叽喳喳的都死了,自然就清净了。”
太子惊的张嘴巴,瞪眼睛,血洗?屠杀?
南戈满不在乎的鄙视的看他一眼,拦路者死。
太子好半天才消化了这个消息,比他听到许汶被女人打重伤还难以接受。江湖太恐怖了,年轻的太子发誓要离江湖远一点。
南戈不忍心再吓唬他:“九月之前,我会在东宫。”
太子挑眉:“有人要对我不利?”
南戈摇头:“他们没那么大胆子。我是担心你。”
太子笑笑:“没关系的师父,我要是连自己都不能保护,还有什么资格保护天下子民。”
南戈咧嘴笑,不错小子,长大有担当了。不是那个一听说早起练武就一副苦瓜脸,一看见小鸟蝴蝶就走神的淘气小男孩了。
又想起什么:“易老王八蛋呢?”
太子无奈:“您离开之后,易师父说没意思,也回去了。估计也快回来了吧。”
南戈冷哼:“老匹夫他能有什么事。”
太子叹气,从小就是听着这两个师父吵架长大的,真没办法。下毒的事情,他想了想,到底没说。如果自己真有什么事情,南梁不能和皇室交恶,所以还是不要他师父搀和进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