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儿一瞬间呆在那,那个身段、动作、那身鹅黄的长裙。潇儿感到一阵阴风,身子突然不能动弹丝毫。梳妆台前的女人,还在一下一下的梳头,长长的头发灵巧的挽成一朵兰花,蓝盈盈的簪子一别,亭亭玉立。
女人回过头来,阴暗的光线照的她的脸模糊不清,不过那尖尖的下巴,精致的耳垂上圆滚滚的两粒珍珠,像是刻在了潇儿心里,一瞬间的一个晴天霹雳!帘儿……
潇儿睁大眼睛看着她慢慢走近自己,一阵阵阴冷的风在自己四周弥漫着,仿佛都刺到了她的骨头深处。她惊的说不出话来,眼里连泪腺都冻结。
女人靠近她的侧脸,吐气如兰,冷若冰霜:“好久不见,妹妹。”
潇儿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身体冰冷僵硬,连眼睛都不敢挪动一下。
帘儿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冰冷毫无温度的手指,长长的指甲划在潇儿的脸上,一长串的血迹。潇儿“哇”的大哭起来:“不是我害的你!别找我!别找我!”
帘儿飘到潇儿身后,呼口气在她脖子上。潇儿浑身颤抖:“真,的,不是,我,我。”
帘儿甜甜的笑着:“那碗玫瑰露真香,真甜!”
潇儿哭泣:“我不知道,我没想到,我不敢,我……”
帘儿垂下眼:“你不知道会害死我,你没想过要害死我,你不敢提醒我。你明知道那碗玫瑰露有毒,你看着我吃下去?”
潇儿只是哭。
帘儿抚慰着她的肩:“别怕,你来看看我的脸啊,只是流血……不可怕的!”
“啊!”潇儿惊声尖叫起来。
帘儿悠悠地:“好妹妹,记得吗?我们说过要一起的。我们一起住,一起伺候太子,一起玩,一起笑。你为什么丢下我!”
潇儿裙下的双腿已经颤抖到麻木,腿间尴尬的充满腥臭的气息。惊恐到扭曲的脸就这样僵硬而铁青。哭泣哀求:“是范庆!我看到他!他威胁我不许说!”
“他为什么杀我?”帘儿厉声质问。
“他要灭口……呜呜,我不知道。我害怕……”
帘儿在梳妆台前拿出一个紫檀木的盒子。潇儿看着,惊的浑身颤抖。
帘儿拿出一只枯萎的紫藤花:“好香呢。你知不知道紫藤有毒呢?知不知道会七窍流血呢!”
潇儿只会拼命的摇头,哭泣:“求求你,别杀我。不是我害你,我只是……只是没有救你……我不敢,我……”
帘儿轻轻的吐气:“地府好冷啊,我死的时候也好冷啊。只有太子知道我冷呵,他抱着我……你呢?你眼看着我死呢,我冷,你也得冷!好妹妹,紫藤花很漂亮的,也很好吃的,姐姐喂你吃好不好?”
“啊!”
……
……
书房屋顶上的北离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喊,飞身而出。潇儿的房门大开,屋子里一片漆黑,隐隐的有一股诡异的花香传来。
北离长剑紧握,一个箭步冲进去,赫然见到横卧在地的潇儿。
潇儿脸色惨白,嘴角一抹鲜红的血迹。看到北离,睁开嘴,一股血水冒出。北离封住她周身大血:“潇儿!”
潇儿神色涣散,不停的张牙舞爪的蠕动身体,嘴里含糊不清地:“不是我!不是我杀你的!是范庆下的毒!不是我!”
潇儿疯了一般夺门而出:“太子,太子救我!”
太子隐隐听得院子里的叫喊,又发现北离竟然不在,急忙起身出来看。院子里已经一地萧索,潇儿挣扎着到处乱撞,太子出来时,她已经昏倒在地,人事不省。
北离扶起她,颤抖的伸出手,却迟迟不敢落下。铁青的脸色,满面鲜红,僵硬的肢体,这个令人做呕的尸体真的是那个伶俐调皮的潇儿?
太子拿起尸体旁散落的紫藤,院子里没有奴才们赶来。太子早已经将东宫戒严。空旷的院落还隐隐传来潇儿凄厉的回声。
北离瞪着红通通的眼睛:“你听到了。潇儿帘儿都是谁害死的?范庆?范庆不是那个太后派去伪造书信的?!我一定,要讨个说法!”
太子直到北离转身离去才清醒过来,一把抓住北离的胳膊:“别!”
北离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愤然甩开他的手:“你这个懦夫!再拦着我,休怪我不敬你是太子!”
太子仍旧死死拽着,哀求:“北离,她……我……”
北离一把甩开他的手。“噌铃”一声,宝刀出窍,直直顶住他的喉咙:“不帮我就离我远点!我刀下可从不留人!”
太子的脖子已经见了血,细密的血珠从表皮下渗透出来。北离微微后退,愤愤的:“走开!”
夜空中一声断喝:“谁?!站住!”一个人影疾驰而过,看到院子中的两个人,猛的急刹车在房檐上,怒吼:“刀放下!”人已经急冲而下,直奔北离。
太子大惊:“师父住手!”一步迈到北离身前。
南戈急忙收剑,剑尖还是刺入太子的前胸。太子痛的躬起身子,身体从未受过这样得剧痛,从大脑到皮肤肌肉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血缓缓的顺着剑冒出来,南戈出剑急快,伤口不过是小小一条。
南戈急忙收剑,怒瞪北离:“你干什么呢!”
北离的剑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太子……”
太子捂着伤口,疼的说不出话。他奶奶的,早知道师父来得及收剑,让北离挨这一下子多好。
北离看太子脸色惨败,疼的不住冒汗。吓得:“老贼,你是不是刺穿了?”
南戈骂道:“放屁!”
两个人急忙扶太子进屋,赫然发现在屋子里等着的三皇子桀冉。北离一拍脑袋:“靠,我忘了。”
南戈怒目,白痴!
桀冉已经迎了上来,慌张地:“南前辈!这……有刺客?”
南戈突然想起来,哎呀,我原本是看见刺客才追出来的。
太子忍着痛:“北离留下,师父你去看看西厢房!”
南戈疑惑的领命去了,北离羞愧的扶太子躺好,熟练的包扎伤口止血。
桀冉一直目瞪口呆的在那站着,难以想象,深宫都可以发生这样的事?太子还一声不吭。谁敢伤太子,该抄家灭族才对吧?
太子虚弱的躺在床上,强忍着不要呲牙咧嘴,保持一个尊严。北离看着他明明吓到周身不住颤抖,还一副克制自持的样子,更是浑身不自在:“太子。”
太子道:“潇儿的事,答应我。先放放。”至少,等南戈回来,你可别去找太后,南戈看到的人是谁?潇儿死的也蹊跷,这个时候,动一发而牵全身,咱们更不能轻举妄动。
北离默默点点头。他出去,给潇儿敛尸。
太子才招呼桀冉:“今晚的事,别告诉馥贵妃,行吗?这些都是私事。”
桀冉沉默了一会,点点头,他知道这个要求代表什么。无论南戈北离刺伤太子,都是大罪,太子身上的伤口永远掩饰不了,他什么时候将这件事翻出来,都是深宫势力的一次大清洗!他答应太子不说出去,就等于永远失去这个权利和机会。几乎能扳倒太子的机会!
桀冉略一思考,只来得及想个大概。身体和嘴巴却比头脑更快的做出反应:“好。”然后发觉,我怎么就答应了?
太子松口气,他害怕他犹豫,迟疑,撒谎……那么,他将不能坐视南戈北离获罪,而采取一些必要的行动。桀冉是否能安然的走出这个屋子,都是未知。
若是桀冉说了他受伤,说了潇儿的死,那他和太后的矛盾就全都摆在了明面上。那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太子深深切切的注视着桀冉,小子,你真的明白吗?你别跟我装傻,到时候再在背后捅我一刀吧。
桀冉盯着太子的伤口,有些呆。小的时候,他们一起玩秋千时,他把他推到安全的地方,已经撞上迎面而来的秋千,也是这么多血。不过,表皮的伤,总比这样伤及内脏要好多了吧。不然他怎么会表现的这样疼痛难忍的样子?小时候,他还不觉得他哥哥这样推开他有多么舍己为人,小孩子只是心疼他哥哥流血。深宫倾扎多年,他才渐渐感觉到,他哥哥一次次让给他的,并不是一碗粥一块糖一次摔跤,而是一条又一条命。
那个看似温良却总是喜欢用刻薄的语言嘲讽他,攻击他母妃的人,却总是选择站在朋友兄弟的前面,挡剑。
原本,桀冉已经很不满意太子。他与大皇子亲厚,大皇子又是真的仁厚。他并不理解对下人看似宽仁可亲的太子那些激进,任性的政见和改革,还有对待京中子弟的苛责。可是他站在就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身边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他一肚子的怨气也说不来狠话来。
罢了,反正他也不喜欢争那个位置,至于他母亲……想到这,桀冉认真的抬起头:“我可以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哥你也知道我不想争什么,有朝一日我母妃……”
太子点点头:“贵妃永远是贵妃。”
桀冉担忧地:“可是,你……”你这里似乎不安全啊,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不止如此,死了宫女出了刺客太子受伤这么大的事,宫里竟然没人出来吱声,也没有消息外传,也太不可思意了吧。
太子道:“东宫是被我封的,最近不太平。”
桀冉沉默,富丽堂皇的东宫,平的生出一阵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