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斌和号长回到号房,那个刚才砸了程斌一脸盘的瘦子迎上来对号长道:“虎头,张所长怎么说?”程斌这才知道号长的绰号。虎头冷冷横了程斌一眼,然后对大家道:“张所长说了,新人来了不论是谁都要服从管理,不然就是对抗政府。”接着一指大铺道:“程斌,过去坐好。”又对其他犯人道:“大家一起监督他,坐的姿势不标准就向我报告。”程斌也看出来了,这个虎头不好对付,而自己刚受到所长惩戒也只能暂且忍耐,寻机再狠狠制服这虎头和其他的帮凶。便走到大铺上坐下。
中午开饭了,是一个做的像炮楼一样的窝头和一碗白菜炖土豆汤。看守所的窝头是有名的,做的很大很实,虽是玉米面的,但很劲道味道也不差。程斌刚把饭菜放到自己眼前还没吃,虎头向瘦子一使眼色,瘦子就过来将程斌的饭菜端走倒:“你刚进来,油水多,按规矩头一顿不用吃。”程斌本欲发作,但转而一想道:“谁要敢吃我的饭菜,以后我都会让他吐出来。”但瘦子有些有持无恐,将程斌的饭菜吃了,却将自己的饭菜分给了虎头一半。似乎这样就没了虎头的责任。程斌冷冷地看着瘦子,暗下决心要收拾他。
一般被拘留的,按规定公安局会在二十四小时内通知嫌疑人家属。但程斌怕家人担心,而且相信自己在这里呆不了几天,便只把老家的地址告诉了警察,估计警察去了也找不到人。因为家人都在这边医院忙乎,老家的房子已经卖了。所以下午的时候,张所长就又将程斌叫到办公室,问道:“程斌,你老家怎么没人呢?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怕家人担心,早知道这样别做错事呀。不通知你家里人,连生活用品都没人给你送。”程斌想了想,看情形自己几天内是出不去了,但现在家里够乱的了,他实在不想让家人再替他担心,便将翟岩的地址告诉了张所长,觉得让翟岩做这种事比较合适。
第二天,翟岩就送来了被褥和洗漱用具等生活用品。程斌估计,翟岩见自己没有通知家人而通知了他,一定会明白自己的用意,他做过警察,处理这些事应该有经验,会替自己安抚好家里的;同时,程斌也有点担心林娇,因为要使自己的罪名成立,二雷子一定会想尽办法让林娇改变口供,说出他们想要的所谓证据。不知她怎么样了;但程斌最关心的还是那几个证券交易所的职员,他们是真正证人,只要他们说出当时的真相,二雷子一伙劫持妇女的证据就有了,自己的罪名也不攻自破。
而且,程斌比自己的处境更担心的是那份骨髓,自己再不好总能够过去,但那骨髓却是三姐生存的希望。不知广西那位患者用没用上?同时还有个云春的患者虎视眈眈。
在香河区的西北角,秀丽的香河畔,坐落着一栋七层高的灰色建筑,这就是香林市公安局香河区分局。此刻,五楼的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内,二雷子的父亲,香河分局局长肖来风正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沉思着。他今年四十八岁,一张马脸线条分明。他正在竞争市局副局长位置,在他这个年龄,可能是提为副处级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但就在这个关键时期,自己一向不省心的二儿子又出事了。虽然二儿子和自己的老伴都振振有词地说对方抢劫伤害,但他了解自己的儿子,而且作为老警察,他简单听了事情经过就感到事情不那么简单。很可能自己儿子有相当责任。但是,不管怎么说,儿子毕竟是在自己辖区内被破了相,而且听说程斌还进过少管所,他的立场就悄然发生了变化,转化成一种怒气。连自己儿子都保护不了,这事说出去真让人笑话。
房门轻轻敲响了。“进来。”肖来风说着坐回到宽大的办公班台后面。房门打开,分局治安大队长蒋明走了进来,看着肖来风黑着的马脸小心道:“肖局长,二公子……不,肖星雷被打一案已经从派出所交到了分局,我专门抽调了二个有经验的人办理此案,您看……”
肖来风脸色有所缓和,抬手道:“你坐。”又起身亲自给蒋明倒了一杯茶,沉吟了一下道:“这件事按规定我应该回避,我已交代汤副局长负责此事,以后你就直接向他汇报。我只是强调二点,不要因肖星雷是我的儿子而有所偏向;但也不要畏首畏脚,一切只要事实清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能纵容了罪犯。”蒋明站起身道:“请局长放心,我们一定公平公正,从重从快处理此案。”
程斌到看守所几天了,事情却没一点动静,警察也没来提审他。号房里的嫌疑人没事就在一起探讨各自的案情,互相预测着能被判为什么罪名,多少年刑期。这些家伙不少都是老油子,对刑法颇为熟悉,预测的有根有据的。程斌这几天也跟他们混熟了,一个四十多岁,绰号“老头”的诈骗罪嫌疑人帮程斌分析道:“兄弟。你打的要是普通人,那你现在肯定作为见义勇为的典型,正在台上做报告,领奖呢;但二雷子可就难说了,这小子我也听说过他,香林市还真没几个人敢惹他,实际就是怕他爹。这种事你也别大意,要是人家能量足够大,一样给你安上抢劫伤害的罪名。我看啊,你只能让家里找找人,通通路子,估计光是花钱也摆不平,多半既得花钱,又得担点刑罚,但这样刑期就会短得多,可能有二三年就够了。”
程斌知道“老头”说的也不无道理,但自己怎么能认呢?他已下定了决心,这官司打到北京,即使打到月球也要打到底;但另一方面确实很担心,自己毕竟面对强大的权力。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二雷子的父亲就是这里公安系统的实权领导,现在完全处于刀俎的位置,而自己只能是鱼肉。
正像程斌担心的,此时,看守所外,一张欲置他于死地的大网正分秒不停地编织着,只是因为这张网还要经过检察院和法院的检查,技术要求较高,所以进度慢了一些。到了第十一天,终于有人来提审程斌了。
来的警察竟是治安大队长蒋明和一个姓赵的预审员。根据号子里犯人们的说法,程斌知道自己够级了,这是在为批捕自己做准备。
对于所有讯问,程斌回答的跟以前一字不差,这也完全是当时的实际情况。而且,他主动提出要求向那几个目击的证券交易所职员核实情况;还有林娇的口供,虽然林娇也是当事人之一,但她的口供也是重要证词。
蒋明平静地听程斌说完,淡然道;“程斌,坐在你面前的都是老中医,你就不用开那些从少管所学来的偏方了。我先告诉你个好消息。肖星雷等人指控你意欲抢车伤人,经过调查,我们认为证据不足,不能成立。”说完看到程斌流露出一丝兴奋,忽地又冷冰冰道:“但是,你流氓滋事,造成他人重伤的罪名是铁板钉钉,怎么也跑不了了。你不是要证据吗?好,一样一样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