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的花虽然已经有些凋零,花种却也是出了名的多姿多彩。虽已经接近傍霞,日落渐深,夜色降临,瞧不清切,在朦朦胧胧之下,也别有一番特殊景致。
下人早就备好了宴席,只待人齐便陆陆续续上热菜。绿央让蓝嫣坐在自己的身侧,自己则在紫檀身侧坐下。也许是因为她适才替蓝嫣说了话,这小蓝嫣现在是粘着绿央,半步不离。毕竟蓝嫣年纪尚幼,在经过刚开始的局促不安之后,马上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住,小手紧紧捉住绿央的说,指着中庭花园千娇百媚的花道:“三姐姐,花!花!”
小蓝嫣眼带兴奋,因为刚才还在陶然大哭,鼻子红了,再加上红通通的脸蛋上有点脏,看起来有些滑稽。绿央替蓝嫣示意画香递来湿布帮蓝嫣拭干净了脸,又擦干净了手,因为蓝嫣的小身体扭来扭去,她便笑着说:“花又不会跑,你坐着瞧便是了。”
蓝嫣闻言,老老实实的坐好身体,对着绿央讨好一笑。奶声奶气道:“三姐姐,妹妹知道了。”
这才是个小孩子呢,便会看人脸色了。
绿央心里有点微酸,轻轻摸了摸蓝嫣的头。大夫人戚氏一路上看她们互动,此刻笑着说:“绿央倒是会带小孩子,蓝嫣这孩子向来怕生,就只亲李姨娘的,想不到跟绿央倒是投契。”
绿央笑眯眯的回道:“母亲这话取笑人,我才多大,哪会带什么小孩子,四妹妹跟我亲,那是因为我是她姐姐嘛。”
戚氏微微一笑,慈爱道:“我看你们姐妹二人感情好,不如让蓝嫣陪你回轻央阁,小住几日?”
蓝嫣年纪还小,目前只跟李姨娘住在临月轩。绿央可不想多了李姨娘一个敌人,便回答:“这当然好。我也许久未跟二姐姐一起聊天了,不如我与蓝嫣就一起打搅二姐姐几日?”
反正她厚脸皮也不是一天半天了,对付什么人,就得对症什么药。她就不信紫檀会答应。果然,只听见紫檀轻声道:“妹妹们要来,我是高兴,只是我这些时日,习字到深夜,实在有些不便,再等几日,我亲自接妹妹们来罢?”
戚氏道:“那就……”
绿央迅速接口,笑着应道:“那等二姐姐有空了,我和蓝嫣再去打搅。”随即她低头,捏了一下蓝嫣的脸,说:“我到时候再找妹妹陪同,妹妹可不能耍赖。”
蓝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戚氏暗中睇了几眼绿央,看她笑意连连,悠然自得,一副无忧无虑的表情。她的嘴唇微抿,又瞬间拉平,挤出一个笑。
热菜上了桌,绿央接过画香倒给她的炖汤,先给了蓝嫣一碗,示意蓝嫣身后的丫头淡菊好生看着,不要烫伤四小姐。至于连汉文与戚氏,自然有他们的丫头去张罗大小,她就不去凑那个热闹扮做孝顺了。
连府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入食的时候连汤勺筷子都不得发出声响,以示家教。绿央以往在家吃饭习惯大吃大喝,还是费了很久才把这习惯改掉,做到咀嚼不发出东西,笑不露齿物不沾齿,用铁制筷子也能悄然无声。
就连蓝嫣这年纪小小的,吃喝动静也不大。
绿央和连汉文戚氏一起吃饭的机会并不少,也算习惯,并不会吃不下咽。不过眼看两个人不言不语的光顾夹菜扒饭,活像木偶人,实在有点倒胃口,便就着半是凋零的花朵儿入饭,吃得倍儿香。
饭后,丫头利落的收拾,很快就把碗碗碟碟撤去,替主人们上了杯热茶。此刻,整片暮色降临,灯笼亮起,众人就着昏黄的光色赏花,也别有趣味。
连汉文喝着热茶,抚着胡子,道:“绿央。”
来了。
绿央心一凛。这语气……今日瞧连汉文的看她的表情不对,被戚氏安抚一会才消沉回去,她就知道其中必有异。这个爹虽然不会过于关心她,对她却有着别于其他姐妹的宠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看她不爽?与他今日突然回府有关么?
她一边转着脑袋思索,一边恭敬道:“是,阿爹?”
连汉文看着那朵在花圃中开得最灿烂的香茶花,慢吞吞的道:“你今年也十三了。”
“是的,阿爹,过几日,便是十三岁生辰呢。”绿央越发回答的小心翼翼。
“这样……”连汉文沉吟道:“待你过了生辰,你便去桃花庄住一段日子吧。”
“阿爹!”绿央难掩惊讶。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对坐紫檀微露讶然的神情让她知道她并没有听错。
“老爷?这万万不妥!”戚氏低呼,半掩着嘴状在掩饰惊讶,嘴角却微微弯起。紫檀垂头不语,只有蓝嫣在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满脸糊涂。
连汉文不悦的看了戚氏一眼,把戚氏想劝的话瞪得吞回去,戚氏歉意的看向绿央,说:“绿央你愣着干嘛,赶紧跟你爹求个情,说你知错了啊。”
绿央反应极快,顺势道:“阿爹,女儿知错了,您原谅女儿。”
戚氏的表面功夫向来做的好,她是真心还是假意绿央一眼就知道,现在也无暇想她的用意。按照连汉文的这个意思,分明是想把她放置到农庄去,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且这么突然?
绿央的脑袋快速转动着,一边想着今天回府的异常,一边想着连汉文此举的原因。在众人面前宣布这个事,分明是已经确定了并且不容拒绝。但是昨天之前,连汉文还对着她相当满意,不过一天,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与世子交好,连汉文就算不顾亲情,他也断然不会冒着得罪世子的危险贸然就做出这种决定。如果她能进入世子府,必然对他官途是一大助力,连汉文又怎么会不知,选择自断前途?
就算是戚氏从中作梗,连汉文虽然小事任凭她做主,大事上,将世子眼前红人的她放弃的事,是绝对不会做的!有什么在脑海一闪而逝,绿央想起来了,今天慕容梓反常为妖的行为!他这是打算把她推到刀锋前!她成了慕容梓的弃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