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你那大哥,出去月余不见音信年关也不见回来,也不知在外是否妥当,这不,好不容易盼了一封信回来,却是个空壳。”许素鸢眼色焦急,说着话便递过一封信来。
梨落接在手上,信头早已被撕开了,倒了倒,里面果然空空如也。想了想,梨落干脆彻底撕开信封,把信壳翻了过来,却还是什么都没有。信口处,倒是有半边模模糊糊的半个戳印,想是不小心沾染上的。
“你倒说说,他寄个空壳回来,这算是个什么意思啊?会不会......”许素鸢神色惶急,话语里已微微带上了些许颤音。
“嫂子别急,可能是大哥忘了把信塞进去了吧,大哥一向粗心的,你还不知道不成?”梨落强撑了笑,安抚道,“再说了,只要大哥有信来就好,现在咱们有地址了,可以发电报过去。”
“是啊是啊,我倒忘了。”许素鸢喃喃念一句,神色稍稍平定了些。
梨落重新检视了信封封口,似乎没有异样。放下信,倒一杯茶给许素鸢定惊:“所以嫂子别急,按大哥的性情,说不定他明天就到家,故意先跟咱们开个玩笑让咱担心呢。”
一旁的木鱼也笑着搭腔:“是啊少奶奶,您别说,少爷他可还真是能干得出这种事的人。”
许素鸢闻声笑笑,也就罢了,只吩咐了木鱼明儿个一早去拍电报。回过头来,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妹,碧巧儿她家那口子好像出了点什么事,今天回不来了呢,要不夜里还是让青梅去陪你吧。”
梨落在外也是自己照顾自己惯了的,便急忙拒绝。天色已经很晚了,今日里发生了太多的事,需要回房好好理一下头绪,待要走,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嫂子,是你接的信吗?”
“不是啊,是二弟接的。”许素鸢站起身来,神情重又紧张了起来:“怎么啦?”
“二哥?哦,没事的,随口问问。大嫂不要太紧张,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走出厅堂被冷风一吹,似乎头脑清醒了一点。
方才劝大嫂莫忧心,其实反而劝得自己开始忧心起来。大哥虽然爱玩,大事上却从不是胡来之人。此次出外经月不回,年关里也不见音信,却不知他到底在做什么生意。对了,今日在茶楼里那人说乔老板也开着胭脂铺子,自家的胭脂香粉从配方到工艺都是无甚挑剔,向来受人称道独此一家,好端端的被人生生分去一杯羹,这又是何缘故?
廊下有灯,被风吹的一晃一晃,那光亮也便飘飘悠悠的摇来摆去,衬了院子里的秃树黑影,照的一地光影斑驳。
梨落只觉心中有千思万绪,却找不到端头,愈发的烦乱起来。
日里思量多了,本以为夜晚必定失眠,不想竟一夜无梦到天亮。
梨落浅眠,天一亮,便被碧巧儿回来时的动静惊醒。
起床洗漱后,正想借机问巧儿那些缠杂不清的旧事,才惊觉巧儿眼睛肿的红桃儿也似。
梨落惊了一跳,隐约记起昨日在茶楼里,青梅像是说过巧儿夫婿犯事了的话语,问了碧巧儿,果不其然,正是为着那事情。
“就为着一点小事,也犯不上打人啊。”碧巧儿神色愤愤,想来肖材被打的不轻。
“我也劝过他,只安分守好甜井村里的花田,老爷少爷自不会亏待于我们。哪知他就是不听,我就不明白,我们也不缺这几个钱,他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碧巧儿没说几句,便已泣不成声。
事已至此,梨落不知缘故,便不知该从何劝解。码头地乱人杂,做工讨生也是不易,可现在已经这样也是无法。
“看过伤势了没有?”
“还没呢,我自家里出来时走的急,哪想到他竟惹下这么大的乱子。那码头老板也甚可恶,不过上工时偶一失手,何至于就明打暗罚的......”碧巧儿抹两把泪,收住哭音道:“这便是来跟小姐告个假,容我回去取了钱来抚平这乱子。”言罢行过礼便欲匆忙离开。
梨落连忙一把拉住:“你且等等,一来一返的颇为费事,小病也能拖成大病了。我这里还有些钱财物事,平日里也用不着,不如找给你去好应急看伤。”
回身凑了钱,碧巧儿只一个劲的推脱不要,无法,梨落只好强行送她出门来,看她往着码头方向去了,才回转身来。
一回头,就见木鱼拿着一封信从街口走了过来。
昨夜里的烦心事又重回心头,却不知大哥这次到底算怎么回事。
“小姐,这么早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早上很凉的。”
“无妨,电报发了吗?”
木鱼无奈的笑着点头:“发了。早上天一蒙蒙亮,少奶奶就派青梅来催了好几次。”
梨落点点头,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好先问木鱼要过信封——暂时还是自己拿着吧。
因为是冬季,这会儿天色还未大亮,有些暮沉沉的,路上行人也很少。再过四天便是除夕了呢,好快。
时间太早,爹爹大概还得一个时辰才会起身,不如走走吧。
“小姐,你上哪儿去,可要叫车?”
“我在近处走走,马上便回去。若是嫂子问,你就这么答她。”
“哦,好。”
梨落本只是因了外面冷,想在近处走走,理理这两天的头绪。突地一回头,却看到一个极为眼熟的身影一晃而过。梨落愣一愣,只觉那人身影很是熟悉,名字到了嘴边却叫不出来。待到回过神打定主意跟上去看时,却觉到处雾蒙蒙的,稍远一点就辨不分明。时辰早,街上没什么人,梨落信步跟一阵,才惊觉离家已经好一段距离。
何家的胭脂香粉铺子多开在城北,最近的一家倒也并不远,徒步而行,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早上的生意甚是冷清,店铺里的门板也只拆了两块,年迈的掌柜在柜台间打着呵欠抄账目,两个年轻伙计捏着笔架着算盘在清点物资。场景倒也有几分热闹,是自己自幼熟悉的,只是这店里的人,却都不再是自己熟识的了。
梨落走进店内,那老掌柜只是抬头瞥了一眼便接着忙乎自己的去了,倒是那年轻伙计迎上前来打着活络的招呼:“小姐要点什么?我们这儿挺全的,您看看。”
梨落笑应一声,粗粗打量了一下,这店里可不正是什么都有。——除了以前自家有的胭脂水粉刨花,这里还有些古朴的梳妆匣,精致的小镜子,古色古香的各色木梳......妇人用的东西,这里都很是齐全。
从货架上拿出一盒香粉,还未开盖,便已闻到扑鼻的清香,应是茉莉的香味,很清淡怡人。复又取出一盒胭脂,用指甲挑了一点,指头轻撮,便有浓浓的艳红在指尖晕染,红的浓烈张扬,红的刺眼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