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的时日匆匆而过,莫影心将摊子铺开很大,又是做标新立异的服装,又是找乐师对曲谱。妈妈也只是偶尔过来看下,对于她各种惊世骇俗的动作没多加评论,只是说选花魁那天别砸了场子就行。
花魁之夜果然是个花好月圆的十五之夜。莫影心摸摸自己的獠牙,哼哼,有血腥的味道。早知道今天应该以吸血鬼的造型出场,销魂呀,迷不倒一片也能吓倒一群。
舞台设在了怡红院内湖上的畅音阁,十米开外的对岸上设了几十桌流水席。此外,畅音阁的两侧对岸用银杆搭建了几个豪华包厢。微风轻抚,罩在银杆上的凤凰金纱发出细微的莺莺声,好似千百只飞鸟过境,美轮美奂。据说包厢是不对外接受预定的,而且流水席的前排位置已经被炒到一百两银子之多。啧啧,莫影心摇头啧啧,妓院果然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宰猪刀。
暮色渐浓,宾客陆陆续续入了席,华灯初上,杯箸交错,莺歌笑语,好似人间仙境。鱼佳今日担上了司仪之职,鲜红色的流苏高腰长裙衬得她肤白如雪,原本高挑的身材更显翩若惊鸿。由云城最大的首饰工坊打造的彩石金步摇让她娇艳的脸庞多出一份雍容高雅。鱼佳婀婀娜娜地提裙上台,双手如兰花状地置于腰际盈盈地行了个万福。宾客们早已按耐不住眼前的繁华,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满脸放光的倾慕让莫影心觉得鱼佳不愧是如今的头牌,就这么几个如蜻蜓点水的动作已经让大家六魄失两魄。
身后摇橹的小厮拍了拍莫影心,示意她不要在盯着台上看了,等会儿第一个出场的就是她。莫影心赶紧走到船上,将事先准备好的道具蜡烛点燃,接着一条烛光闪闪的小船便从畅音阁后面缓缓地划了出来。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青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歌声清丽婉转,如第一道晨光投射入大地,平息了吵嘈杂,只留花间的清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小船上那到白如梦幻般的身影。
莫影心旋身而坐,慢慢地将船中的小河灯放在水面上,美妙的歌声在天地间缓缓回荡。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我愿顺流而下,寻找她的足迹,
却见仿佛依稀,她在水中伫立。”
粉色桃花般的小河灯如片片少女心事顺水漂流,四周寂静,似乎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随歌投身于这温柔的甜蜜。一曲终了,小船也正好从畅音阁的这一头回归入另外一头,宾客们如梦初醒,一群活泼奔放的少女已经涌入舞台中央。
“金丝红纱挂萼楼,万邦同乐写春秋,
香阁已唱春莺啭,一醉方休解千愁。”
领头的红衣女子长袖善舞,欢快的歌声如晨光沐浴大地,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禁洋溢出开心的笑容,更是有几位宾客带头拍手叫好。鲜红色的金边舞衣旋转出一朵朵妖艳的彼岸花,少女们飞快地聚拢到一起形成一个成成叠叠的牡丹造型,领舞的女子从中间一跃而出,惹得宾客们阵阵惊呼。
欢快的舞步如四月飞樱般般刚刚落定,舞台的另一头,一位蓝衣美人已经袅娜地坐到琴前。嘴角含笑,芊芊玉指在弦上一拨挑。
铮……
如面前乍现满桌珍馐,把玩着酒杯轻轻小酌一口已是满齿留香。铮铮琴音绕梁而升,锵锵铁骨难却柔心。接连的高音,秀指在琴弦间畅快地飞走,如巍峨山间的瀑布,飞流直下。水浪叠叠落入湖中又顺势辗转低吟,悠远明快。
台下的莫影心默默地为自己捏了一把汗,所有的花女都为这次的花魁使出了浑身解数,如果她不是最后还留了一手,单凭开场的那一曲肯定是名落孙山。
丢人啊,琼瑶奶奶都搞不定只好上洋磨坊了。啊,口误,是《红磨坊》。
充满魅惑的音乐响起,一颗烟花从舞台背后升起,金色的烟花随着嘭啪声绚丽绽放,映亮了原本黑暗的舞台,同时也照亮了舞台中央莫影心妖娆的笑容。众人看清她的着装后纷纷倒抽口气,莫影心笑着将长发甩到胸前,伴着热情洋溢的舞曲,眼神妖媚地横扫全场。她穿着滚有繁复花边的长旗袍,两侧的开叉几乎到了大腿根部,上身是高颈盘领,后面整片敞着,露出诱人的雪背。高挑的眉毛,卷翘的睫毛,闪光的大眼,挺拔的鼻梁,火红的双唇,浑圆的胸部,盈盈水蛇腰,修长的双腿,每个动作皆是风情。
“giuchie//giuchie//yaya//haha,
Mocca//chocalate//yaya//oh//yeah”
台下鸦雀无声,任凭大家瞪大了眼还是听不懂这歌词唱的是什么,莫影心双眼充满热情地挑逗,纤手划着腿部线条做了了个超S型的蹲起。柔和地扭动腰肢,动作媚而不浮,捡起脚边的玫瑰,附送一个媚眼一起抛向了观众。台下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惊叫欢呼,纷纷拥抢那朵玫瑰。
莫影心此时已经化成一个忘情的精灵,旋转,扭胯,摆动……舞曲在全场回响,就算是妈妈这位纵横妓场几十年的老鸨,也未见过如此火辣的热舞。好多人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如果不是隔着湖,客人大概已经涌到舞台边缘。莫影心妖娆地转着圈,轻启朱唇。
“giuchie//giuchie//yaya//haha,
Mocca//chocalate//yaya//oh//yeah”
“呯……啪……”又是一朵绚烂的烟花,舞台上的灯光也随着黯淡。灿烂过后,舞台上的妖精也随着音乐的停止而消失,宾客中炸开了花儿,吵杂的议论声盖过了鱼佳静场的摇铃声,老鸨也不得不上台维持秩序。
妈妈笑盈盈地看着流水席间混乱的场面,轻甩罗帕道:“哟,看来今晚的花魁各位已有定论,还是老规矩,请姑娘们上场,请大家把手中的名牌赠给自己心仪的姑娘。”几个提着写有每位姑娘名字木篮的丫鬟纷纷穿梭于席间,晚上表演过的几位花女也走到了台前。
细心的宾客发现第一个出场的白衣姑娘不见了,叫嚷着老鸨还少一人。
老鸨掩嘴娇笑道:“几位公子爷没有看出来第一个出场的姑娘和最后一个出场的姑娘是同一人么?”
话语一出,台下众人大惊,议论声一丈高过一丈。
站在台上的莫影心淡淡地垂下眼睑,心里却挂着笑容,总算不枉费她十几天的特训和苦思冥想,要的就是这上天入地两重天的极地反差。接着她又镇定自若地抬眼,仿佛台下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独自安安静静地分析每个人的表情。各种各样的目光向她探照过来,有痴迷的,鄙夷的,惊艳的,赞叹的,嫉妒的,迷惑的……
名牌数很快统计出来,莫影心毫无悬念地当选为今夜的花魁。老鸨刚宣布完结果,一肌肉猛男抢先道:“红老板,我要晴儿姑娘今晚陪我!”
“凭什么?!”
“这儿什么时候轮到你开口?!”
“你凭什么跟小爷争?!”
台下嘘声,叫骂声混成一片,老鸨笑得淡定,“各位爷莫慌莫急,我们怡红院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是价高者得,哪位爷出得起银子,就可以抱得美人归。”
“我出二百两!”那叫价的华服卫少爷一看就知道是个纨绔子弟,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摸样扫视全场,的确,这样的价格是吓到的不少竞争者。
“三百两。”一个干瘦的老头淡淡地丢出三个字,莫影心看着他瘦骨嶙峋的脸庞,心想这位都可以直接拿去当人体标本了。
“三百五十两!”边上一位锦袍云爷横了那老头一眼,“李老爷,晴儿姑娘若是被你要了去,只怕你也享受不起啊。”
众人皆笑,李老爷气得两眼发直,莫影心还真怕他就这么去了,没想他还阴阴地说:“四百两!我的银子受得起就行。”
“我出四百五十两!”卫少爷听银钱越报越高,大家完全没把他之前的价格放在眼里,心中大急,冲口而出。
“五百两。”
众人一阵抽气,到了这个价格,还有底气出价的人已经不多。莫影心用余光瞥到一个大肚翩翩的老头,一脸的油光泛滥,心里不由地一阵恶心。
老鸨笑道:“还是王老爷有眼光,我们晴儿呀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才女。今天唱的曲儿都是她自己做的呢。”
王老爷色咪咪地笑了,抚着下巴上的胡子乐得直点头。
老鸨顿了顿,微笑道:“还有人出价么……”
“一千两!”舞台右侧的包厢忽然报出一个数字。
台下一片惊呼,莫影心诧异地挑眉,众人也将目光聚焦到那个从金纱后面走出来的身影。
“呀,是钟公子!”台下有人认出了钟侠。
台下一片热议,莫影心抬眼看着钟侠,调皮地眨眨眼。原来你这么有钱嗒。
钟侠也朝她眨眨眼。还不是为了你,倾家荡产了。
莫影心强忍着笑,心想好歹今夜是安全了。
“还有人出价么?”老鸨笑眯了眼,今夜怡红院再创神奇,上次蓝公子也是一千两得了鱼佳的初夜,这事儿足足让大家议论了半年。
“如果没人高过一千两,那……”
老鸨话音未落,从左侧的包厢内传出一个醇厚的男声,“一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