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影心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跟着牢役往里面走。
昨晚自己提出要帮着洛景峰分担账务,却在不知不觉中睡得香甜。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洛景峰书房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轻而暖的被子,而书房的主人已经不知去向。只有厚厚的蜡渍在无声地诉说着洛景峰的辛劳。
莫影心苦笑,并不是自己不认真帮忙,只是一看到账本上的那密密麻麻的数字,是真真正正的字哦,两眼就犯晕。如果能换成阿拉伯数字的话,她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跟着牢役转了一个弯,左手边就是夜卓卓的牢房。牢役开了牢门便恭恭敬敬地退到了出去。
夜卓卓将自己放置在阴暗之中,一反上次的慵懒淡然,这一次,他全身散发着骇人的凉意。莫影心将食盒放下,从里边拿出一些精致的食物和水果,抬起头轻道:“你……”
她的目光落在他白净的颈项间,即使牢内的光线很暗,她还是隐约看到一点紫红。莫影心一愣神,下意识地挪到夜卓卓跟前,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大胆地翻开他的衣领!
莫影心倒抽一口气,这情形即使再单纯的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境况让再淡定的她也爆了粗口,“这他妈是谁干的?!”
满身的吻痕——令人发指的伤痕——他被人强暴了!
夜卓卓淡淡地拉起衣裳,不温不火道:“看够了吗?”
“是谁?!”莫影心全身都因为这种禽兽不如的恶行而愤怒地战抖,“到底是谁?!”
牢役仓皇地跑了过来,“洛,洛小姐,怎么了?”他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到莫影心暴躁的声音,赶紧回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你的事!”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牢役更是慌了,看来他坏了知府千金的好事。
“请你也出去,好吗?”夜卓卓看着牢役走远,目光转向莫影心,流露出了淡淡的嫌恶的表情,“我不喜欢这样被看着,请,你,走!”
“夜卓卓,”莫影心说不出眼下的心情,只觉得又悲又凉,颤抖着声音道:“你知道真正的罪犯是谁,对吧?为什么不说出来?他威胁你了,对不对?我们,我们不能任由这种人嚣张……”
“可笑之人我见得多了,”夜卓卓忍无可忍地打断,“你是最可笑的一个。如果人能争得过命,高贵如你一般的知府千金又何须离家出走?!”
莫影心怔住了,的确,她有什么资格说人家?在强权和恶势力面前,自己也是首当其冲选择逃避……
“我的事情我自己会管——洛小姐,那****跟你说得清清楚楚,我的事情只有我自己管,不劳你费心。”夜卓卓生硬地道,“或者,你是想比照自己有多崇高,我到底有多猥琐吗?”夜卓卓哈哈大笑,那笑声中却有着让人心碎的颤音。
“你不要自轻自残啊……”莫影心终于落下泪来。
夜卓卓却露出一丝嘲弄之色,“我就是要自甘堕落,你奈我何?”
莫影心哑口无言,但是无论她现在是不是心理医生,无论对方会不会接受她的帮助,她都无法允许自己就此放弃。
“我为什么就不能自甘堕落……我只是个小人而已,养着他们我也会累,我也会烦……”夜卓卓的声音变得有些虚无缥缈,“有时恨不得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或者就这么随风去了,少了多少人世烦恼……”
莫影心呆若木鸡地看着他,她真的不懂,不懂这些活得支离破碎的人,不懂挣扎在社会底线的人心……他真的活得太辛苦了,却又死死苦撑。他根本养不起那些孩子,却又不肯放下,明明不快乐,又无处宣泄。
不管是骗钱还是借钱,不管是继续养活这些孩子或者放弃他们,夜卓卓的人生在收养这些孩子们的时候已经做了抉择——为了那些不幸而放弃自己。
莫影心感觉呼吸越发困难起来,胸腔中一股混沌之气让她泪水盈盈。来这异世这么久,她从未哭过,这是第一次,为夜卓卓的绝望感到心痛不已。
“我已经不能再回头了,”夜卓卓低声道,“我的命早已注定……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莫影心猛地抓过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好像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注入这冰冷的内心一般,“如果我再也不逃避,如果我直面所有的困难险阻,你可愿跟我一起为孩子们创作一个新的世界?”她决定了,继续逃避下去并不能解决问题,不如让自己变强!
她的眸中闪耀着宝石般的光芒,紧紧抿着的嘴唇泛着惨白,眼眸中闪现着波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却又充满着决心。
面对这样的人,夜卓卓倏地茫然,她那宛如壮士断腕的决然,好似他们有着平等的尊严和骄傲,是潜伏在同一战壕的斗士,随时准备这冲锋陷阵。
“你想做什么?!”夜卓卓很快清醒过来,一把抓过她的袖子,他绝不会允许她做伤害孩子们的事情!
嘶啦一声,由于用力过猛,莫影心的袖子出现了一道裂缝,夜卓卓讪讪地收回手,只听莫影心道:“你放心,我有我的办法,你不说,我也知道凶犯是谁!”然后她有拍拍他的肩,慢慢靠近他的耳边,轻声道:“相信我,我不会伤害孩子们,我还会给他们一个新的家。”
说完,莫影心退了出来,留下夜卓卓一人看着她的背影发呆。他的目光渐渐化得迷惘,却是好像投往了不可知的远方,那会是怎样一个未来?他,能相信她么?
出了牢房的莫影心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徐审,见到面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会验毒么?”
徐审怔愣了一下,看着莫影心破损的衣袍,微微散乱的头发,心道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便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会,又如何?”
“那好,明儿晚上跟我去听戏!”接着她又补了一句中气十足的话,“不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