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一进来,我就奇怪这个宫殿为何铺着青玉石。这种极寒之石对人体有极大的害处,普通人在这样的环境呆上一天,必然大病一场。长期以往,必会导致寒症,轻则重病,重则致死。直到我搭上青冥王的脉象,我才明白是为何。
“寒气入侵虽可缓解头痛,可是,此法终不能长久,王上,请允许民女为你施针。”我重新规矩地跪好,俯首请求。尽管他不是阿冥,可是我也无法看着一张和阿冥一模一样的脸在受着这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等了许久,却不见他的答复,我忍不住微抬了头,偷瞄过去,眼前的情况令我一惊。只见青冥王双手按住眉心,蹲在地上,两眼紧闭,嘴唇发紫,整个身体稍稍地发抖,可以看得出来他在极力掩饰自己的窘况。我知道他只不过在强忍着此种病的发作,可是,离子时不是还有半个时辰吗?
我没来得及多想,就马上站起来,扶着他,却发现他的手已经开始发冻,我顾不上所谓的男女有别,只想拉住他,那一霎那,我心里仿佛是感受到全是他的痛苦,心也开始难受起来。他似乎也知道我在看他,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原本亮着的灯一下子全寂灭了。整个宫殿陷入了黑暗,奇怪的是外面侍奉的人并没有进来。
在我还没适应黑暗的来临时,只感觉到有人紧紧抱住了我,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他已经捂住我的嘴。混沌中只听到他仿佛在说:“不许叫人进来!”
一如既往的冷漠声音,可是在黑暗中,那个环抱是如此的熟悉,在几要窒息的情况下,我又梦到这一年来一直缠绕着我的梦魇,血色的铜鼎上,滚热的热水其中坐着面目模糊的阿冥,他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不断地喊着我的名字,而我就站在一个布帘子后面看着,冷漠地没有出声。每次梦到此,我都会满头大汗地醒过来。可是,今天,我竟然在这个梦里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决裂而无情,我知道我就要梦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我心里开始紧张,难以明说的紧迫感,使我甚至忘记了呼吸的困难。
我突然惊恐起来,我的老毛病又来了,在我极度紧张的时候,我都会晕过去短短一阵间。瞬间进入黑暗,这是我害怕时都会进入的黑暗。黑暗里,只感到一种浓重的恐惧。
尽管我感觉过了许久,事实上不过一刻,我醒过来,是被狠狠地摔到地上,痛醒过来的。我睁开眼,见青冥王已经恢复原来冷俊的样子。他严正地坐在椅子上,恢复了那个高大的王上模样。仿佛刚才发病的样子不过是我看错了眼。
“想不到医师也有治不好的毛病。”他冷冷地说。
我知道他是说我自己的毛病,就没有再说话,就那样狠狠地盯着他,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些什么。
他像是突然恼了,“来人,把这个藐视王上的女人拖出去,按律令处置。”
两名金衣侍卫推门进来,伸出手就要拖我出去,不知为何,我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这不过是证明什么叫做讳疾忌医罢了。更可况我刚才看见了这个所谓的王最狼狈的一面,以他骄傲的个性,绝不会轻易饶了我。我的心还在刚才的那个梦境里跳着,再转眼看向青冥王时,已换上了悲伤,连我自己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可是,就算是要被问罪,我也不那么轻易就被他们拖出去,我讨厌别人为我做主的事情。特别在这里,沧海之境,我曾经以为能保护自己的武功、轻功、医术,在别人眼里不过雕虫小技。我不想让他们觉得原人都是那么软弱无能的,所以我想反抗一下,尽管不过是鲁班面前卖弄斧头罢了。
我手一动,袖里银针就飞向两名金衣侍卫,大概是还没有遇过敢在王的面前敢反对的人,更何况是个女人,他们一下子没防备,唯有使用御风术,即提起身子急闪,堪堪避过这一针。
趁此机会,我衣袖一拂,借此向门外跃出,虽然没有他们的幻术精妙,好歹也是中州有名的轻功“燕于飞”。本来的取意是轻盈似燕间飞舞,我平日练时都是笨重如牛,这是我师父的评价。谁想,到今日,我身上宽大的袖袍在风的灌穿下,竟有了师父常说的轻灵之感,可惜我并不是用它来逃命,只是在维持我自己可怜的自尊而已。所谓的“燕燕于飞,差池其羽”,我竟然想通了这轻功的意境,在次等情况下,若是师父看见,或许能获得他一句赞美罢了。
我身上的汉袍,灌着风,正像飞起来一样,落在门外。可能他们没见过除了会御风术之外的会飞的原人,全都看着我。虽然我并不是真正飞起来,但已足够他们惊讶的了。
“不必麻烦,我自会走。”我转过头来,瞪了青冥王一眼,便大步往外走。走了两步,看着门外的两条分岔路口,突然想起,我不认识路,我唯有尴尬地回头问着:“那,我应该走哪一边?”
两名金衣侍卫面面相觑,大概没见过这样的犯人,一时说不出话来。青冥站在门口,也是愣了一下,说:“右边。”说完,他脸上青了一下,像是懊悔回答了我的问题,很快就进去,身后的们也关上了。
我道谢一声,便又向前走,金衣侍卫赶紧跟在我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