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夜在赶山路,天明时终于下了山,我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想着昨天那个车夫应该没那么早过来,就拿出干粮,就着手中的干粮吃起来。
天渐渐开始亮了起来,我还在想着那位表面芝兰玉树实际是千年冷冰般的男子的身份,当时没再理会他的怪言怪语,现在想想,他极有可能是沧海境内的巫师,据说是会预言的。在我看来,预言这东西,事实上,类似中州的徐半仙之类的唬人钱财的角色。听他的意思,我竟然可以颠覆沧海?
此时,我站在那条清澈的小溪前,再一次照了自己的样子,实在联系不上自己与中州历史上倾城倾国的祸水红颜有哪一样相似的地方。
我再次摇头,确认了那位男子说的是极大的谎话,正要过去路边看看昨日的车夫来了没。却不料远处传来一个焦急的喊声:“姑娘,你可别想不开啊,你看,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美好!”
我从溪水的倒影看到那个以为我要跳水的人,却是昨天那个年轻的车夫。
本以为中州才有这么呆的人,却不想沧海国也会出现那么呆的人,我睁着眼睛再看一遍这条还没有膝盖深的小溪,实在是忍不住想笑。这大概是我这几天唯一觉得可笑的一件事了,我想起了在中州那个书呆子陆方,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是在河边,他以为我要跳水,便在一旁说了一大堆生活多么美好,人生多么灿烂的话,还夹上一大堆的子曰,被我一根银针钉住他脸上那个不能说话的穴位,想起那个场景,就觉得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
我忍不住想要作弄一下那个车夫,便没有回头,反而把身子向前倾了些,说:“我反而不觉得这世界有什么美好的,俗世人来人往,不过为名为利,活到最后都不过是一冢荒草淹没了,活着不过收各种各样的罪,何不早些去了,落个清静。”
“姑娘,此言差矣,方知道人之初原本****而来,到最后****而去,到此世间来,不过是为了看此间的清风朗月,感受人情暖意,人生无常,应该好好珍惜在世时光,不可任意枉来。就算你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自己的亲人,他们知道了会非常伤心的。”
没想到,那个车夫看似粗糙,实不知他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可是,我若真的就此死去,会有人伤心吗?一时间,竟是悲从中来,语气也变得有些戚然。
“世间的情,不过是亲情、友情、爱情这三类,亲人已经离我远去,我放弃我的友人来寻找我爱的人,谁知,他早以忘记了我,你说,这世间还有何可恋的?”
“你大错了,姑娘,他若真爱你,就永不会把你忘记,他若不爱你,你何苦去爱他?殊不知,这世间还有其他好男儿,还有,就算没有爱,我们一样可以发现这世界的美好的,姑娘。”
他着急走过来,一把扯我离开水边,这时才发现是我,脸上全是惊讶,说话也结巴起来,“姑…娘…..是你?”
我朝他灿烂一笑,掩去脸上的少许伤感,说:“你这个车夫还真的是多管闲事啊。”说着,朝那条极浅的小溪看了一眼,“你认为这条小溪能把我溺死?”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一脚踩在溪水里,水刚好没过我的膝盖,接着捧着水洗了把脸,若无其事地说:“这样的深度,能把自己淹死,那真的需要很大的本事才行。”
我掏出手帕,檫了脸,回过头去,果不然,他怅怅的样子,一脸的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说:“姑娘,对不起。我没看清楚就以为你想不开。”
“没事,我也只是逗着你玩呢,因为你让我想起我的一个朋友。”我怅然地说。
“能做姑娘的朋友,那一定是件很美好的事。”少年突然抬起头感慨地说,黝黑的脸在清晨的阳光下淡淡泛着一种看不见的光芒,那是一种很真挚的光芒,在中州很少见,在沧海境内更是难得。我突然明白为何昨天在市集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的车,他身上散发一种令人信任的气息。
我几乎脱口而出:“那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
这就是我和他成为很好的朋友的缘由,他叫阿信,是沧海国人,不过因为出生没有幻术,不能进入沧海国的专门的学堂进修,便被父母遗弃在山里。是原人养大了他,因此,他便如原人一般受沧海国人歧视。养大他的原人阿爹去世后,他便来到沧海之城,靠为人赶马车为生。他御马的方法和读书是他阿爹教他的,这成为了他谋生的手段。他的生意极好,没几年已经可以买一架自己的马车,他把他的马叫做阿牛。据说这样就能令他的马如牛般健壮。
于是,在载我回去的路上,他把他的前十五年的事情全部说给我听,包括他劝人不要轻生的原因。故事很短,他小时候对他一直很好的一个姐姐,因为和母亲吵架,一气之下便跳了河。可是她跳下去就开始后悔了,就大声喊救命,可惜在场的只有一个很小的小孩,兼且不会游泳,等他把大人叫来,已经无济于事了。其实,只要当时有个人劝一下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因此,每次见到年轻的女子站在河边许久,他都要过去劝一下,以免同样的惨剧上演。他说起这件事时,脸上极是难过地说:“我相信,这个世界总会有许多美好在等着你去发现。轻生的人其实都只是一时想不开,过了这一刻,等时间慢慢地过去,一切就会过去了,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我坐在车外面,听着他的话,心里略有同感地点头说:“阿信,你说得对,过了这一刻,一切都会好了起来的。”
看着阿信认真地拉着车绳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这个少年,有种天塌下来,只要他在身边,就不会感到害怕。因为感觉他是值得我信任的。
到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天生拥有的幻术是一种任何人都无法修炼,无法媲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