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寒声音突然严厉起来：“你如何知道朝廷府库，没有余粮？”
沉鱼淡淡一笑，说道：“臣妾又没有看过府库账目，不过是据理推测罢了。很简单，臣妾虽然居住在温泉山不问世事，但是前几天难民经过山脚下的情景，却是见到了。臣妾不知是哪里的难民，但是难民居然出现在国都附近，那定然是朝廷没有及时赈济的缘故。朝廷没有及时赈济，或者是因为贪官污吏，或者是因为朝廷没有钱粮……”
“不要说了！”这句话戳到了李广寒的痛处。冷冷哼了一声，说道：“也是……朕将一个府库交给他们，去年还能拿出三千套重甲五千匹好马，今年却连一千套重甲都拿不出来！居然连灾民的赈济都发不下去……”
沉鱼不吭声。
李广寒冷笑道：“你不是很有能耐吗？你居然什么都可以推测出来！……那你给朕想想办法看，用怎样的办法，能将钱给弄回来？”
沉鱼望着李广寒嘴角的冷笑，不由也冷然道：“皇上，真要帮皇上弄点打仗赈灾的小钱，沉鱼不是没有办法。但是，既然皇上已经见疑，沉鱼还是不要多嘴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臣妾说过要辅佐皇上练兵，却没有答应过帮皇上强国。”
李广寒被沉鱼一呛，又说不出话来。望着面前这个面上含笑的女子，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李广寒见多了温柔女子，也见多了所谓的刚烈女子。李广寒有足够的信心收服天下所有的女子。任何女子，即使性烈如钢，只要找对了路子，三天时间，就可以将她化为绕指柔。李广寒喜欢征服女人的感觉，这种感觉与打了一场胜仗别无二致。
但是，面前这个女子！
他已经用了自己所知道的任何方法。用君王的威严逼迫，用男子的温柔感化。甚至还用上了其他妃子的嫉妒……但是，面前这个女子，仅仅只是偶尔显露出一点温柔。
即使在她最温柔的时候，她依然没有忘记保护自己。只要自己言语稍微有些逾越，她就立即作出了最严密的防守姿态。她像一只绷紧了的刺猬，随时准备着暴起伤敌。
但是……这个女子，实是天下最聪明的女子！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自己的死穴死死抓住。
自己即使想要转身走人，即使想要勃然大怒，也发作不得……
她说：有办法帮朕打仗赈灾弄点小钱！
她说：有办法帮朕强国！
已经见过沉鱼的练兵手段，李广寒已经不怀疑沉鱼说的是假话。但是，想要向沉鱼道歉，软语央求，李广寒却还是说不出来。
站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一时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寝殿之内，气氛僵硬可怕。
却听见门口响动，研墨端着茶水进来。将茶水呈递给李广寒，又快手快脚拿过一件衣服，对沉鱼说道：“小姐，你总是那么粗心。”将衣服给沉鱼穿上。
沉鱼接过衣服。对研墨含笑示意。这么一笑，房间里的气氛陡然松了下来。
研墨退了出去，李广寒已经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温言对沉鱼道：“朕……这几天是烦恼了一些。并不是疑你。你也是……朕性子实在太急了些。”
这样温言说话，其实是道歉了。沉鱼倒是没有想到李广寒也会道歉，看了李广寒片刻，才说道：“皇上，您……言语太客气了。沉鱼是您的人，哪里敢与皇上生气呢。”
李广寒见沉鱼也软和下来，笑道：“你到底想到了什么办法，与朕说说看。”
沉鱼沉吟了一下，说道：“皇上，臣妾居住深宫之中，外边的事情知道不多。臣妾只知道，大新幅员辽阔，沃野千里，人口众多。皇上继任以来，虽然打过几仗，但是规模都不大。如果说这么几仗就将国家家底都打空了，臣妾是万万不信的。”
李广寒哼了一声道：“朕也不信！但是朕的家底就摆在户部的账目上，啥也没有！”
沉鱼道：“那么皇上首先就该想想，皇上的钱，都到哪里去了？”
李广寒冷笑道：“还能到哪里去？左右不是进贪官污吏的口袋里去了吧。”
沉鱼沉默了片刻，才问道：“皇上，臣妾想要知道确切的回答。”
李广寒呼吸再次粗重起来，片刻之后才说道：“他们账目仔细得很。不过朕也知道，户部，一向都是萧家一系的人把持。你就是想要知道这句话么？”
沉鱼抬起眼睛，望着李广寒。片刻之后才悠悠说道：“皇上，臣妾知道不该问这句话。问出了这句话，臣妾就正式钻进了一个争斗场了……但是，臣妾既然决定做您的臣子，畏首畏尾，实在不该。”
李广寒终于不耐烦了，上前一步，抓住了沉鱼的手，说道：“好了好了，朕说过，朕绝对不疑你！你除了你的智慧，你根本没有其他能耐……朕何必疑你！你……不用这么小心！”
沉鱼笑了一笑，说道：“既然这样，臣妾就放开了。前几天，臣妾见到了这个。”翻开了一本书，里面是一张银票。
李广寒一怔：“银票？李福记的银票？你从哪里得来？你想到了什么？”
沉鱼道：“前几天，有一个宫女见我得皇上宠爱，就想走我的路子。挖空心思给我送来了这么一张银票……也难为了她，居住行宫，三年不见皇上，居然也攒下几两银子，换成了这样一张银票。沉鱼才知道，原来新都与楚京大不相同，这个李福记的银票，居然非常好用。”
李广寒隐约想到了一点什么，但是还是不明白。当下涩声道：“你是说……”
沉鱼笑道：“沉鱼是想，要在大新国都做上这么好的生意，作出这么好的口碑，没有后台是绝对不可能的。皇上不是他的后台，那谁是他的后台？换个思路，李福记的口碑如此好，京城里的贪官污吏，如果想要送点钱行贿，送什么最不惹眼？人家送我什么我最喜欢？家里有银子，换成银块便于保管呢还是换成银票便于保管？”
沉鱼这话说明白了。
李广寒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说道：“只要抄了李福记，就能抄了萧党的银库！”
沉鱼笑了一笑，说道：“李福记并没有犯法，皇上找什么理由抄了他？”
一头冷水泼下，李广寒说不出话来。
沉鱼笑了。
不知怎么，她很喜欢打击李广寒的感觉。或者，这种情感是一种变态。对于自己的事业来说，并无好处。但是，管他呢——只要我现在心情高兴，那就好了。沉鱼想着，有些自暴自弃的味道。
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响：“皇上，李福记没有过错，所以不能查抄。但是，如果李福记突然走水，饥民哄抢，然后制造出李福记已经破产的流言，那会如何？”
李广寒突然明白，大声道：“妙！妙极了！”
他兴奋的转起了圈子：“李福记破产，朝廷可以趁机接手。那些与李福记关系密切的贪官污吏，定然不敢拿银票来兑现……”
沉鱼又笑了。“皇上，您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一点。李福记银库很多，即使哄抢掉一个，也无关大局。”
一刹那之间，李广寒的呼吸又僵硬了。
沉鱼脸上的肌肉都笑得有些抽痛了。说道：“皇上！李福记的银库不容易哄抢，哄抢掉一个也不影响大局。哄抢掉多了，朝廷接手，也无利润可图……但是，皇上，您可以好好利用流言，利用百姓的恐慌心理！手里有银票的百姓，听说了这个事情，定然会排队挤兑。再多的库存银子，百姓一挤兑，也要见底。趁着别处银子还没有到的时候，再制造一点恐慌……皇上，您看如何？”
李广寒这才知道，自己又被沉鱼摆了一道。心中有几分欣喜，更多的却是恼怒。看着沉鱼，咬牙道：“你一句话要分几次才说清楚？”
沉鱼道：“皇上冤枉臣妾了。臣妾本是想马上说明白，可是皇上打断得太快……”
李广寒又吃了一噎。
沉鱼摆正了脸色，不再挑战李广寒的耐心。道：“即使制造恐慌，也怕李福记有银钱来应对。所以，臣妾还有一个辅助办法。不过要冒点风险。”
李广寒咬牙道：“爽爽快快说出来吧，不要吞吞吐吐！冒险不冒险，朕不会斟酌吗？”
沉鱼道：“臣妾知道一点印刷技术，皇上可以派人带着臣妾印刷的假银票参加排队。挤兑的时候，银号的伙计定然来不及甄别。假冒成功的概率，估计会很高……”
李广寒抓住了沉鱼的手：“你到底还有什么本事，没有说出来？”
沉鱼皱了皱眉头，说道：“皇上，您抓疼我了。”
李广寒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讪讪一笑，说道：“对不起……你告诉我，你还知道些什么学问？”
沉鱼皱眉道：“皇上，怎么说呢？天机门李筝祖师，留下的学问涉及方方面面。我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罢了，虽然花了很多时间去研习，学到的还是有限……”仰起头，目光有些飘渺，“我的母亲，过世又太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