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仿佛听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张大了嘴，许久才回过神来：“小夭你要走？！八荒四合这么大，你上哪儿去找一条鱼？”
不等桃夭回答，她又叫起来：“你还要救治桃林？那么大的桃林，全都枯死了啊！难道你会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桃夭不禁苦笑，倘若她有这本事，又何须在这里哀叹呢！“桃林伤了根基，没有枯萎殆尽。这是娘留下的啊，我怎么能任它消亡呢。”
绿萝还是没有从惊讶中彻底缓过劲来，努着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桃夭看着绿萝一样也是欲言又止。这侍女似乎和别的不太一样。
玉山的侍女都是王母制作出来的人偶，她们和真人一样会笑会哭会说话，偶尔还会做错事。但她们的一切都是王母赋予的，很多时候她们的表情其实就是王母的表情，她们从本质上来说可以算是王母的一个个分身。只有在王母不操控的时候，她们才会有自己的情绪。
大多数时候，被王母派来传话的侍女都处于被操控之中，所以她们通常是极淡漠的神情，无论桃夭做什么反应，她们都不愠不怒不急不躁。
并且，即使是在不受操控的时候，她们的一言一行也全都在王母的感知范围之内。是以桃夭和他们说的每一句话王母都会第一时间知道，继而立时操控人偶，不让她们说太多不欲桃夭知道的东西。
然而这个绿萝仿佛从不受王母操控一般，说话行事全无半点王母风范，完全凭自己的心性。桃夭从别人那里问不到的事情，在绿萝这里通常能得到一星半点的线索。比如自己的身世。
“你的真身是什么？”桃夭问道。她一定不是神族的孩子，否则王母不会留她在玉山上，就像妍奴一样。
“我？我是绿萝呀！”绿萝笑嘻嘻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一种很普通的水草！山下很多见。”
“水草？那你是妖咯？”桃夭觉得绿萝点着鼻子笑的模样很可爱，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笑影。“既然是妖，怎么你不会被玉山的灵气灼伤？”
绿萝睁大了眼睛看着桃夭，仿佛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般。一会儿又仰着头思索，似乎是在回忆极远的往事。
她一时看天一时看地，思来想去老半天，才恍然大悟般惊叫道：“原来那个人是神啊！难怪灵力这么纯净！”
“那个人？”这下轮到桃夭一头雾水了。
绿萝用力点头：“是那个人将我渡成人形的。我本是长在小水塘里的一株绿萝草，修炼百年后灵识初开。有天一个陌生人打我跟前走过，我一时好奇便多看了几眼。那人随手一挥，我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进了身体，顿时灵台清明，浑身是劲。隔天我便成了人形，就是现在的模样，羡煞了那一塘子的花花草草！”
“神族的灵力渡给了你，你便不怕这玉山的灵气了吗？”青儿吃了蟠桃，等同于受了神族的灵力，那它是不是也不怕玉山的灵气？如果真是这样，王母就没理由再反对青儿上山了！
“大概是吧。”绿萝不知道桃夭打的什么主意，只老实回答了。
“那你怎么不跟着恩人修炼？跑玉山来做什么？”神族的灵力也并非天生强大，多半都是靠后天修炼的，因此也是弥足珍贵。极少有神族愿意将自己的灵力渡给别人，尤其是渡给妖族。这人将一株刚有灵识的水草渡成人形，势必消耗极大，怎么着绿萝也该先报了恩再说。
听此一问，绿萝突然叹了口。“当年我灵识初开，意识还混沌的很，根本看不清这个过路人长什么样。只依稀记得是个青色的身影，其他一概不知道。等我隔日成形，那人早就不知去向。我连到哪里去找都不知道，只好到处乱走。直到有天到了玉山脚下，被守山宫娥捉住见了王母，这才留了下来。”
“那你来时我在了吗？”这才是桃夭最想问的！倘若绿萝来的比她早，那么势必会知道一些关于她母亲的往事。意识到这个可能，桃夭突然紧张万分。
“在了在了！早就在了！就是人更幼小些，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而且还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不如现在这么活泼！嘻！”绿萝笑着描述当年的桃夭。
是了，她来的没自己早。桃夭失望的低下了头，挥挥手示意绿萝离开。
绿萝不明白桃夭怎么突然不开心了，还当是她身体不舒服，再三嘱咐她去瑶池疗伤后才退了出去。
阁楼里又恢复了安静。
桃夭抬起头来，瞥见放在床头的那截灯珊瑚正蓝盈盈的散着光亮，和屋外的月光相映成辉，如水般寂静。
她缓缓踱过去，将灯珊瑚拿到手里。
到底是海中的宝物，触手便是一阵凉意。也许受伤的缘故，桃夭总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烧着，虽不至于难以忍受，但总也是有些灼痛。这微凉的灯珊瑚倒是很能缓解这种不适。
一旁的石凳上放着个小包裹，大概就是后土说的那些好东西了。打开来细数，都是民间的小玩意儿。有稀罕的晶石镯琉璃坠，也有很普通却精致漂亮的小陶瓶，甚至还有一小包零嘴糖块，煞是丰富多彩。
桃夭捡了块糖丢进嘴里舔着，继续翻看那些小玩意儿。
其中有个泥人，做的是民间小姑娘的形象。着一袭青衫罗裙，梳着双髻，背手歪身笑着。最难能可贵的是居然连五官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一派女儿初长成的娇憨模样。
桃夭记得，自己早先的时候好像就是梳着这样的双髻，上面还挂了一对穗子，摇来荡去很是好玩。这个小泥人竟和自己有几分相像呢！越看越是忍俊不禁。
又注意到这身青衫罗裙。桃夭忽然想到了千。他也是一身天青色的装束，还自称神力高强。会不会就是他渡成了绿萝的人形？
这样想着，桃夭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天底下穿青衣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绿萝的恩人是哪路大神呢！不过日后下了山，还是要费心打听一下，或许能碰到也说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