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死的人越来越多。帝都的人口都是杨广好不容易迁过去的,贵人也多,被拉去的老百姓也相对比较少。而除了纸醉金迷的洛阳外,造反声不绝于耳,只是声势太弱,其影响力恰如给杨广搔搔痒,弹指间便将一簇簇刚刚冒起的小火熄灭。
杨广要的还更多,很快,风云再起。他以高丽王在元宵这个大节日没有亲自到场不遵臣礼为由下令,征新兵十万,命各地的兵卒不论远近全体到涿郡集中(差不多现在北京),以六个月为期就出战高丽,给它个好看。时间紧凑得滴水不漏,似乎谁也不能阻挡他追求艺术的脚步。
李世民有些恍惚,他似乎已经预见了这个国家的未来。他知道国家分分合合的道理,也亲身经历过一个朝代的变革,如今的大隋正在将他的子民往死里逼。
“什么时候这个天下才能安定下来呢……”亭下,少年在问。
怎么也得来个一千几百年,不过你的贞观之治顶多再二十几年就可以来了,你就放心好了,该是你的老天不会因为她这么一只小蝴蝶就改变主意的。长孙思爰在心底默默给出答案,叹了口气。
外界发生了什么她也都早有耳闻,她当真听不得别人叹气,这会儿心里有点涩涩的,似乎压迫来得早了点,连同她也有一点措手不及。
李世民此刻看上去有点失落,他的梦想是站在战场上抵御外敌,开拓疆土,以军功荣及李氏。不过,他的梦想快起变化了。
身为一个中国的男子,自古国土意识比较重,看着自己的同胞、自己的国土四分五裂,一群野心家打着为民做主的旗号开始占据地盘,总是得明白自己该做点什么。
“嘘!”思爰转身将食指放置唇前做出一个“不要出声”的姿势,随即蹑手蹑脚地靠近李世民。此刻,让我们化去这哀伤,明天再去烦恼吧——
这一突然的动作看得花衫一干人怔在原地,僵僵的不敢动弹,看她动作花衫心里琢磨着她这是要去吓唬二公子了。
她悄悄地走进,两只手平举起来,脚跟轻轻着地,当真一点声响也无。一步轻过一步,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
李世民头皮一紧,这气氛不太对劲!
他不着痕迹微偏了下头,眼珠转动,眼角瞥见地上似有人影。凝神静听,很慢的脚步声,轻的似乎踏雪无痕。
李世民嘴角微微勾起,不知来者何人,何以如此鬼祟?不过在他的地盘,想必并无恶意。
眼睛似随意地扫了眼案上的配剑,随后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闭着眼仿佛是要慢慢享受。
随即,冰凉的双手覆上双眼,李世民心头一颤,软绵绵的,却如此冰冷。
耳边又传来两声闷笑,随即便消失,好似被人强制忍住了。
“猜猜我是谁。”思爰故意粗着嗓子说话,结果听上去有些奇怪。
如此近距离,一股香味已走进他的鼻子,轻轻的闻仿佛是一股菊花香,但李世民知道,如果再近点闻的话,可能还能闻到一股奶香味。
知道来人,李世民便很不懂情趣地直接认出她,“观音婢。”
“你猜错了,再猜!”
“不然你是谁?”
“你猜呀,或者你说你猜不出来我就告诉你。”长孙思爰眼睛贼亮贼亮的。
李世民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随手便掰下她的手,转头看她:“还敢骗人?”
贼计不能得逞,某人无话可说,找个舒服的位置盘腿坐下。
李世民眼睛却看向傻站在那儿的红衣:“早饭用了吗?”
红衣当然不会以为李世民是在问她自己吃过饭了,显然人家要问的是她主子,心里嘀咕着,手脚也不敢马虎,当下便行了个礼:“方才用过一点。”
李世民微微颌首:“饿不饿?”眼睛看的是思爰,问的自然也是她。
长孙思爰很不耐烦别人关心这些,难道她饿了不懂得自己去找东西吃吗,倒是他,不会一大早起来就喝酒吧?忍住要甩冷脸给他的念头,随便摇了几下头。
“对了,你什么时候要走?”说起来,她倒当真想起还有这么个事。
李世民有些诧异:“大概过几天吧,行李早就准备好,只等父亲跟兄长回来跟他们道个别。”
思爰暗暗点头,只是想到李渊便为李家捏把汗。杨广给的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老百姓可都看着呢,倒霉的是最后工程完了死上个多少万人老百姓都算在他头上那可就冤枉了。
“你走了,叔母肯定很担心,我阿姆就不让我出去,她说外面不太平。”
李世民笑了,“是不太平,可是我必须得去一趟。”
“必须?”思爰抓住他话里的重点。
“我得去道峨眉寻孙道长,顺道还有一些事情须待处理。”李世民解释道。
孙道长?不用说肯定是孙思邈了,话说药神就是药神,这时候应该还不到三十岁吧,居然已经誉满天下了。
“你那么急,怎么还什么麻烦都揽上身,还有那个平平安安,你打算怎么处理?”
李世民无所谓地笑笑:“见招拆招吧。”
去死!
长孙思爰猛翻白眼。
“我想起一个故事,你听听就好,别往心里去,能给你理点思路就好。”
闻言,李世民很感兴趣地看她,“你说,我肯定不往心里去。”
无忌时常叫他不要小看他妹妹,事实上,他从来不会小看每一个人,何况面前这位年纪虽小,想法倒挺多。
昆曲《十五贯》编自冯梦龙的《醒世恒言》的“戏言成巧祸”,不巧她两个都看过,是以印象很深刻,在心里整理了下文字,尽量讲清楚了:“这个故事叫《十五贯》,跟那个平平安安的有些像,就是讲有个老汉叫尤葫芦,无本钱经营,为生计借来十五贯铜钱要做个小买卖。脑子有毛病,开玩笑说把他的继女典当给人了,其继女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然后呢?”
“有个叫娄阿鼠的赌徒,好吃豪赌,赌场输得精光后,回来路过尤家得知尤家有钱,为偷走十五贯钱,就斗胆将尤葫芦杀死。外城一个伙计叫熊友兰为主人收来十五贯,路遇其继女,赶巧就被赶到的官人误认为二人合谋杀人夺财。”
李世民眉头紧皱,世上当真有这么巧的事情。“那县令怎么判的?”
思爰抿着嘴笑,用自己的方式重温那句有名的台词:“看她艳如桃李,岂能无人勾引?年正青春,怎会冷如冰霜?她与奸夫情投意合,自然要生比翼双飞之意,父亲阻拦,因之杀其父而盗其财,此乃人之常情。这案情就是不问,也已明白十之八九的了——”说罢,兰花指指向李世民。
闻言,李世民拍案而起,咬牙切齿:“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