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的有些早了,黑漆漆的空中只有一弯残月和几颗星星,前些日子留下的积雪在月光下晶莹。一阵冷风吹过,呼呼的草木飘摇,留下的是干冷的禀冽。
此时的青云阁寂然无声,闺阁内只留一盏油灯,仿佛受到窗外冷风的影响,灯火忽闪忽烁,给房间带来的光实在有限。
屋子里一个小身子伏在书案上,在微弱的灯光下勉强可以看清小女孩的长相: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这是我们在她身上获得的第一感觉;此时,发丝随意散着,一张娇柔的瓜子脸,如墨般的眉眼低垂,红润的嘴唇正倔强的抿着,一只稚嫩的小手正执笔疾书。
长孙思爰专注地抄着经书,对这盏可恶的油灯和外面刮的忽忽做响的寒风丝毫不为所动。
“所谓大乘佛经,诸法慧命,书写不论工拙,用最虔诚的心态抄写;投入身心之全部力量,将整个身心都投入其中。所以集中精神就不为外界所动摇,进而能够斩除各种杂念,使心境清净平和,由一心转为无心,达到一心不乱的境界。……”
禀记着抄写佛经的忌讳,长孙思爰已经用同一个姿势坚持了长达一个时辰了。好在底下铺着羊毛地毯,长孙思爰倒也不觉的有多少凉意,但双脚却支撑着整个身子的重量酸疼的厉害。
《金刚经》是初期大乘佛教的代表作之一,也是般若类佛经的纲要书,为一切凡圣智慧之门的悟心圣经。
不厌其烦地抄写这些所谓的经典,长孙思爰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敬意,纯粹就是她没事找事。本来过年了就是要烧香拜佛的时候,再说过不久就要元宵了,抄点经书为表虔敬。
这时,门“吱呀”着打开,红衣提着灯罩走了进来,屋子里亮了许多。一个转身将门掩住,小小的身子打着哆嗦,道:“真冷的天,还是里面暖和……”
当看到长孙思爰不为所动的在微弱的油灯下屏气凝神的样子,不由的暗叹了口气,道:“七娘子这样会看瞎了眼的……”说着将四角的灯罩都点亮,屋子里的景像顿时都亮堂了。
静,静的只有外面呼哧的寒风和平缓的呼吸声,红衣坐在旁边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坐着,眼皮也时不时的耷拉下来。今天是她值夜,紫鹃她们都被小主子打发去睡觉了,不过还真难为她半迷糊时候,心里还想着七娘子饿不饿,是吃点糕点好还是吃点面点好?忽然一个轻微的落地声响,红衣一个激凌将眼皮抬起。
呼……随着声落,长孙思爰的手中的笔也掉落下来,险些污了那抄好的经书。该死~!长孙思爰低咒,脚麻了,手竟也麻掉了,暗自打算着她现在也长高了,明天是不是该去叫人做几只桌子了。
红衣打了个哈欠,起身收拾好案上的纸张,遂服侍长孙思爰上床后便熄灯掩门出去了。
外面寒风呼啸,霜冻万物,月色稀薄。长孙思爰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只留一颗小脑瓜在外,发丝凌乱。眉头微皱,却是不知道是这个冬天太冷,亦或是梦到了什么不尽人意的事,睡的不怎么安详。窗外的月华勉强的透过,床后的两个黑棕棕的坛子密盖着,坛身反射着黯淡的光…
………
巳时这个时候已经算是日上三竿了,可能是昨晚累到了,长孙今天显得很疲惫。
长孙思爰一向对自己要求严苛,不准有一刻的懈怠,惟恐在将来的史书上出现“后少时惫懒,常三竿而起”等不良记录。上过大学的人都知道,全日制的大学都是学分制的,稍有差错就要扣学分,不然就是记入档案。再者,比起第一版的长孙皇后的“造次必循礼”,她自认也该有个“德冠济流”的美名吧!
长孙思爰早膳过后,便绕亭走向书房。书房只是是她的小书屋,只有一些她常读的书和一些书画,并没有什么特别。
长孙思爰伸伸懒腰,正触手伸向茶碗,便听得“哐哐”的叩门声,紧接着便听到一声轻柔的娃娃音道:“七娘子……”
长孙思爰伸出的手停住,起身道:“进来。”
外面的声音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青鸾那张熟悉的脸,长孙思爰自动跳过,转眼看向后面的轻柔“娃娃音”。
那是一张十二三岁的脸,含苞待放,一样的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眉眼也并无出彩之处,但是独特的林志玲式的“娃娃音”真的让长孙思爰注意很久了。兰溪是长孙无忌身边的“捧砚”,说起来实在不得不佩服长孙无忌的眼光,虽然没有出彩的长相,没有出彩的拿手艺,但是她却有着在这个时代的一项特殊技能——算术。
那是长孙思爰偶然发现的,当然,兰溪也已经接受过长孙思爰的测试了。长孙思爰好不容易看到这么好的苗子当然不能放过,于是就找了个丫鬟和长孙无忌换,反正也不过是“捧砚”的活儿,谁不能干?于是就这么简单的换来了。
进来的兰溪、青鸾捧着小木案行了一礼,青鸾道:“七娘子,东西都在这儿了。”
长孙思爰没有吭声,自顾的拧起木案上的彩纸,感受着纸质的光滑。这是,元宵节灯会要用的,长孙思爰决定要自己做花灯,一个现代人?不,这并不难。
“七娘子,元宵还有好些天呢,现在就要做花灯了吗?”青鸾不解。
“我们也可以先做些在自个儿的院子里玩,而且多漂亮啊!”兰溪开心的说着,看的出来她对这个即将到来的元宵充满期待。
长孙思爰笑笑,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长孙思爰满头黑线,这一听就知道是谁的脚步声,熟的不能再熟了。
不出意外,长孙思爰看到了长孙无忌满面笑容的推门而入。看得出来长孙无忌今天心情很是不错,连走路都荡着“春风”。看到长孙无忌,青鸾和兰溪行了一礼道:“五爷。”便识趣的掩门出去了。
懒得理他,看见他胸口露出的一节稿子,长孙思爰就知道他今天来干什么了。长孙无忌绝对是个好哥哥,看到长孙思爰神情恹恹的,便想说点什么。恰巧看见长孙思爰旁边的五颜六色的纸,便笑道:“观音婢,这么早就想做彩灯了?”本来好好的一句话,他又很习惯的添了一句“阿兄也喜欢观音婢做的彩灯。……?”(顺便给几个玩玩?)
长孙思爰翻了个白眼,点明中心道:“阿兄干嘛来了?”
长孙无忌一听,遂撇开那彩灯话题,潇洒一笑道:“看!”大手一挥带下一张稿子,长孙思爰一接,垂头一看忍住晕菜的念头,僵硬道:“真好,知足常乐……”
长孙无忌一听,笑道:“前些天看了老子的文,一时感悟耳!”
长孙无忌一作出好文章不是和他的同窗或者先生品鉴,而总是先拿来长孙思爰这里“纳言”,实在让长孙思爰烦不胜烦。
好文肯定是好文,长孙思爰知道自己的兄长对去年颁布的“明经考”科举一直赞不绝口,但现在还轮不上你上场好不好?
无奈灵机一动想起一道无聊人士的题目来转移话题:
“阿兄,你不是自诩‘聪敏绝顶’吗?观音婢考考你吧!”不等长孙无忌反应过来,急忙道:“假如你为猪,而屠夫正待杀你而你必须说什么一句话才能使他放下屠刀?”
长孙无忌皱眉,他实在跟不上长孙思爰的跳跃性思维,而且他啥时候说自己聪明了?还有怎么一下子就成猪了?只得道:“应该知足常乐……”
“错!”老哥怎么时刻不忘他的主题?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对啊?生死长孙无忌抬头望了望天,佛祖就这么说过,应该没错了吧?
“有点接近了……”长孙思爰憨笑,天真无邪,心想这压根就没有标准答案,不过看来这招还很好用?
“应该说说自己的苦命来达到屠夫的同情?”长孙无忌一想,如果我是猪,会怎样逃过生死劫?那么,如果我在毫无支援的情况怎样获得免死之机?还有,要说怎样的话才有决定生或者死的可能?
长孙无忌在短短的时间内可以将猪联系的这么远绝对是长孙思爰万万没想到的。
长孙无忌越想越深,眉头紧皱。长孙思爰失笑道:“阿兄,你还是回去慢慢想吧!”
长孙无忌恍然道:“嗯?这个,观音婢说的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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