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池子水清澈,晋昭脑袋瓜浸入水中,眼睛也没闲着,就这样睁着,倒把这水之外的世界给看了个一清二楚,虽嘴巴鼻子不能出气,但依晋昭的水性,倒是能在水中再呆上一会儿。
这时池子边突然来了个人,杏眼闭着,仿佛在想事情,左眼角下有一小点,红似如血,晋昭看的清楚,便有了惊慌,这一惊一乍之间,嘴巴就漏了气,前头说还能再在水中呆一会儿,但如今要是还在水中呆一会,恐怕这外面的人就要见到一具浮尸了。
晋昭在水池里摸索了一会儿,尽量让水面不要起太大的波澜,看能不能在水中找到什么可以换气的东西,一边找着,一边想着这水边上站着的人儿,这人穿着紫黑络花纹服,一看这衣服的纹路便知是朝服的一种,看来是朝臣,先不管职位的高低,倘若她贸然出水面,必然会有麻烦。
晋昭思虑至此,便加快的手的动作,好在晋昭运气不错,慌忙之中,手里抓到了根稻草似的东西,这根稻草似的东西中间空心,刚好可以用来换气,晋昭将这根稻草似的东西的一头含在了嘴里,另一头出了水面,虽然这样能暂时能缓解晋昭缺氧的痛苦,但是由于中间空心的部分实在太细小了,尽管晋昭拼命的吸气,也吸不了多少,反而时间一长头皮有些发胀。
薛兴突然睁开了双眼,眼神凌厉的紧盯着水里面,似乎发现了晋昭一样,晋昭被这双杏眼盯的更加心慌,只有怀着侥幸的心情,假装对方其实不是在盯着她。
薛兴露出了笑容,左眼角下的一小点更加妖红,他捡起水边上只有拇指大小的沥青石头,准确的朝晋昭的位置扔去,石子虽小,可力道却不减,晋昭一惊,这家伙是练家子,躲过石子之后,水面的波澜相当的大,晋昭想既然位置已暴露,继续隐藏也无意义,便大大方方的站出了水面,露出了脑袋,此时的晋昭嘴里还叼着那根稻草似的东西。
薛兴瞧着水里面的人,脸上不露痕迹的问道:“哪来的混混?”
混混,吴国对于士大夫以上不学无术的子弟的统称,晋昭颇为帅气的,把嘴里叼着的那根稻草似的东西给吐掉,然后走到水边上,就从水边上爬了上来,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衣服,有礼的俯身道:“大人,我不是混混。”
晋昭现在虽然衣服湿漉漉还滴着水,但也能瞧的清楚,薛兴明面上还在打量着晋昭,其实心里已是十分清楚,这人是个侍从,而且是个胆大的侍从,试问吴王宫里有几个胆大的侍从,说实在话一个也没有。
不过,也许有一个人会很大胆,薛兴笑呵呵道:“这位小侍从,今儿天气虽热,可不适宜泡冷水,小心别得了热病。”这话里客客气气透露着关怀,似乎不追究晋昭躲在水里面的事情,反而给晋昭找了个台面下。
晋昭看着这假笑功夫跟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人,心里泛着疑惑,看着这人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可以说相当年轻,可给人的感觉怎么像是在朝中混了几十年的,说话可一点也不嫩,莫非这人在娘胎里就开始混了?
“大人,你可真年轻。”
薛兴听着这话,手不自觉的摸上了脸颊边,好像在验证晋昭的这句话,随后便说道:“年轻?我的年纪可以做你爹的爹了。”
晋昭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嘴巴张的颇大,道:“从大人的外表上来看,可一点也看不出来。”
薛兴的笑意更浓了,从怀里拿出了一帕子,细心的擦拭着晋昭脸上的水,一边小心擦拭,一边轻柔的说道:“因为我比较幸运,碰到了一些有趣的人,所以心情时常处于兴奋的状态,才能保持如此年轻,若小侍从也有兴趣的话,不妨也来试一下。”
“好啊。”晋昭抓住了脸边上的帕子,不着痕迹的把帕子抢了过来,原来这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且还话里有话说了这么多,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薛兴的帕子被抢了,也不觉尴尬,这吊在半空中的手也很自然的放了下来,神态自若的继续看着晋昭。
晋昭拿着帕子擦干了脸上的水之后,十分有礼的俯下身子,道:“大人,小侍的衣服已湿漉漉了,若不赶紧换掉,恐会得热病,传染给大人就不好了,请允许小侍先行告退。”
“去吧。”薛兴看起来心情十分好,在晋昭走之前,还从袖口里拿出了一金,放到了晋昭的手心里,道:“这位小侍从,要是身子还有不适就去御医那里要点好药材,免得落下病根。”
晋昭看着手心里沉甸甸的金子,也不假意推让一下,很直接的就收进自己的袖口里,俯下身子,道:“谢谢大人。”说完,很从容的走了过去。
等到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晋昭重新把金子拿了出来,使劲一咬,等确定金子是真的之后,便又收进怀里,朝前走去。
园子里,文信坐到了凳子上,拿起桌子上的纸,瞧了瞧,这纸上画的女子,眉眼含笑,举止端庄,有着小女儿的清新感觉,不过显然这画还没画完,而这画里的女子不正是他的妹妹文若水吗,这画工虽精湛,可这人“轻佻的小子。”
文信轻声说着,文若水把画纸拿了过去,小心的折好,细细的眉头正皱着。
“怎么,我有说错吗?”文信问道。
文若水道:“晋昭不是哥哥你说的那样,他曾帮过我,比起宫中其他那些的冷漠的人来说,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说不定他是想巴结我们文家。”这样的人多的数不清,他们表面上说着好听的话,不断的想尽办法接近,实际上只是想依附着他们文家的权势,为自己谋利益而已。
文若水摇了摇头坚定的道:“我不会看错人的,晋昭他是真心实意的,不相信他的是哥哥你。”
对于文若水的辩驳,文信只道:“若水,你将来也许是王上的女人,言行举止要更加谨慎才行。”宫中是非人多而杂,且他们文家一言一行太引人注目了。
文若水苦笑了一下,道:“成了王上的女人,连交朋友的自由也没了吗?”
文信叹了口气,轻抚去文若水有点忧伤的脸颊,道:“原谅我,若水,哥哥只是希望你不要受到任何伤害,晋昭他也许比起我们所见过的人要特别些,但是他也就只是嘴巴特别能说而已。”
旁边的茗绍见这两兄妹聊着,也坐到了旁边,拿起桌子上的点心塞进了嘴里,边吃边说道:“我也觉得那个小子太能说了,依我看就算找遍了吴国所有的人,也找不到他那么能说的,说不定他死的还能说成是活的。”
茗绍自顾自说,未觉已说漏了嘴,文信奇怪的问道:“茗绍,你怎么知道?”
茗绍一听文信询问,便觉语塞,支支吾吾起来,要是让文信知道他是去偷看了晋昭,可不得了,季然看茗绍支支吾吾,便也坐了下来,替茗绍解围道:“我们曾在廊上碰见过晋昭,有过谈话,不过没说几句,但也能看出晋昭这人很能说。”
文若水静静听着,不过她自己倒也有自己的看法,“在这漫漫的白夜之中,若能有一人这么能说,也不是一件很坏的事儿。”
文信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季然拍了拍文信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担心,他想若过度的呵护,反而对于若水来说是一种伤害也说不定。
次日,晋昭跟着郑薄来到一殿内,郑薄坐了下来,他的前面有三人,旁边有两人,晋昭看了一下,她都认识,特别是坐在王上左下边的这个人。
薛兴转头对着晋昭颔首一笑,笑容如花,红点妖冶,晋昭将头低了下去,假装没看到,一边的文信注意到了,悄悄朝这边一瞧,薛兴随即也对文信颔首一笑,对于薛兴这一笑,文信做了个口型:你卖弄什么。
薛兴虽看懂了,但依旧笑着,比起刚才反而更加灿烂了,似乎有跟文信作对的嫌疑。
下面的三人表情各异,薛佳凝和文若水显然都有精心打扮,一个风情娇媚,一个清新自然,班鹫虽无任何打扮,但仍难掩其绝色容颜。
郑薄开口道:“寡人,将在这里决定成为寡人嫔的人选,而现在寡人只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认为嫔是什么?”
“领政之女薛佳凝,你先来说一下,如何?”郑薄首先对着薛佳凝说道。
薛佳凝低头沉思了一会之后,颇有自信的道:“王上,嫔是王上的女人,担任着延续王室子嗣的重任,然,吴国的子民关注着王室,作为嫔,还需谨言慎行,成为典范才行。”
“那么,右相之妹文若水,你又认为如何呢?”
文若水微微抬起头,此生从来也没像此刻这样,想都不用想道:“心相依偎着王上,全心全意的爱着王上,守护着王上,让王上免受任何的伤害。”说完,文若水眼中温情如水,这就是她的真心话。
“班鹫,你觉得呢?”
班鹫淡淡一笑道:“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倒有个问题想问问王上,嫔对于王上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