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真人并不逼迫她,只道:“去睡觉吧。为师年长于你,在这里打坐,也不算不合规矩。”
李怀悠略略犹豫了一下,此地只有一间卧房,她又不能真的把人家赶出去,她自己更是不想到外面露宿,而且她实在是困倦得很,便不再挣扎,拉开被子在床上躺了下来。
长明真人果然在蒲团上打坐,动也未动。她心想,这老头儿不讲话的时候,倒也不算是粗鄙。
事到如今,她其实早已有些怀疑了,单不去说这村子里奇奇怪怪的人,便是她自己的身体也不能无端缩小。
也许,长明真人并没有说谎,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自然不会呆在自己的家里,当然也不会是被人绑架了。
可是,现在的自己是谁呢?
李怀悠想着想着,就迷迷蒙蒙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竟然已经到了马车里。她左右摸了摸,又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这的确是马车。
长明真人仍然在打坐,不过换了个地方。马车摇摇晃晃的,他也跟着马车一起摇摇晃晃,看起来比较享受的模样。
神棍呀!
李怀悠看到长明真人那副相貌,再看看那副表情,觉得与这两个字十分搭配。
她一起身,长明真人就真开了眼,瞧着她醒来,眉开眼笑:“乖徒儿,你醒了啊。”
从身边的包袱里取了些食物给她:“这是村里人给的大饼,你吃点吧。”
李怀悠皱皱眉:“你怎么不叫醒我?”
长明真人道:“睡觉睡到自然醒,人生之乐趣也。我怎么好打扰你享受这种乐趣。而且你不过个把斤而已,为师抱着不费力气,你不必内疚。”
李怀悠道:“我没有内疚,我是不满。你我毕竟是——”她把正要出口的“男女有别”的话吞了下去,这话对这老头儿根本半点用处也没有,“我没刷牙洗脸,这样很不卫生。”
这话倒是真的,闻着阵阵的饼香,她肚子实在是饿了,而且这饼做的却是很香,似乎放了些其它的料。那饼包裹在油纸包里,还热乎着。
长明真人摇摇头:“卫生那是虚妄之词,能填饱肚子才是正理。你若是不吃,我可以留着当作午饭。”
虽是这样说,却还是递了水袋给她漱口。
李怀悠漱了口,沾湿双手拍了拍脸,让自己略微有些精神,看起来不像是刚睡醒的,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长明真人道:“去离这里最近的平安镇,在那停一晚上,明天启程去青县,之后便可沿运河直上,或是乘船或是骑马走官道,一路到长安去。”
他拿了块饼,吃的津津有味。
李怀悠用手将头发捋顺,用长明真人丢给她的一根绳子绑好,这才取了饼过来吃。
长明真人看着她绑的头发直摇头:“女孩子哪有这样梳头的,到了县城仔细买几样发饰才好。”
李怀悠愣了愣,她以为自己打理得已经不错了,平时在学校大家都是这样梳的,虽然爷爷也有教过她如何绾发如何梳各式发型,却也说过那些发型都太古典,叫她平日里不必费心弄,等到用得着的时候再说。
长明真人又道:“我收你做徒弟,却没叫你真的做个女道士。不过就暂且这样吧,我身上可没有女孩子用得着的东西。”
李怀悠没有接话,而是问道:“为什么要去长安?”
长明真人道:“因为你家在那里。”
“我家?”李怀悠沉默了片刻,她家分明是在江城。长明真人说的应该是自己现在这副身体的家。“你认识我的家人吗?”
长明真人漫不经心地说:“我怎么可能认识你的家人。”
李怀悠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家在长安?”
长明真人晃了晃腰间的玉牌,道:“我是真人,而你,是我的有缘人,我既然知道你何时在何地出现,当然也知道你家在哪里。”
李怀悠被那牌子晃了眼睛,昨晚听他吹牛,没有问仔细,这时便问:“你怎么说这牌子整个天下都只有不到五个?难道这个很难做出来?”
看起来应该很难做,这翡翠浑然天成,没有人工合成的痕迹,可是却流光溢彩,像是一道道彩虹。这般材质,应该很难找寻吧。再加上那精细的雕工,便是说全天下只得这一块也是可能的。
长明真人眯着眼笑:“的确很难做,因为只有成为真人才能维持这种七彩光。”
李怀悠明显理解错了:“做道士就可以?这天下应该不只有五个道士吧?”
长明真人摇摇头,笑得得意洋洋:“这天下道士很多,可是能升为真人的却没有几个。道士这门学问,可不是那四书五经,整日念诵就可以明白。这个是需要天赋的,为师天赋异禀,未到知名之年就脱出宗师成为了黄冠,自然比别人更有成就。如今天下能算得上真人的除了为师之外,天下共知的只有四人,所以这样的玉牌只有五个。这上面的光彩是与佩戴人的身份地位有关系,普通道人只是光秃秃一块白板,每往上多出一级,就多出一种颜色,为师是为真人,自然这上面有七种颜色。”
李怀悠非常好奇,她可从来没听说过道士还有分级的,便是自己真的回到了行路要用马车,穿衣装扮也是一副古旧模样的古代,可是也不应有这般情况呀。
她将那玉牌拿在手里,问道:“这个可不可以取下来给我看看。”
长明真人将玉牌解下来递给她,李怀悠接了过来,却见那玉牌到了自己手中,竟是突然闪了一闪,然后,所有的光泽都没了,不但光泽没了,便是本身的白色也暗淡了下去,竟是一块杂质很多品貌很差的翡翠。
她看的目瞪口呆,又将它悬在长明真人腰间,果然那玉牌重新流光溢彩,美丽非常。
长明真人好不得意:“乖徒儿,你既然是为师的徒弟,终有一日也可以有这样的牌子的。”
李怀悠想了想,却摇摇头道:“本来以为很值钱,可是拿下来就没有光泽了,我便是弄上一堆也没用呀。”
长明真人怪异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却是又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没多说什么。
就算现在不说,她早晚也能知道的。
李怀悠不再纠结于玉牌的事情,继续问:“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长明真人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你的身份自然是我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