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夫人气势烜赫,一番话说完,可算是凛凛威风,话音虽然不重,却似乎掷地有声。
她是我护着的人,无论你们做什么,先想上一想,她是我护着的人。
李恪看着她,神色有些迷离,突然浑身一颤,差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他强撑着身子,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了回去,脚下一深一浅,似乎伤得不轻。
长明真人看着他离开,神情间颇有些不忍,直待他走得远了,方才问道:“你可是知道怀悠去了哪儿?”
封夫人眸色一黯,摇摇头说道:“我只是听到了消息,说是她出走了,这才不管不顾地过来瞧瞧,甚至强行打开了她的门。”
长明真人似乎知道她的来意,叹道:“我找不到她。”
封夫人有些着急:“你是个真人呀,找人这么简单的事难道还做不到吗?她一个小姑娘,不过三天的时间,也走不到哪里去。若是我可以调些兵马过来,也不需要求你帮忙了。”
长明真人说道:“我实话和你说吧,怀悠身上有旁人种下的印记护着,我解不了。我试着在她身上种个新的,却也不行。所以,我根本就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更遑论找她了。”
封夫人奇道:“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连你也解不了?”
长明真人说道:“这天底下的事,多奇诡,这天底下的人,多异士。我又不是神仙,解不开别人布下的结也是常见。阿青,你不要小看这世人。”
封夫人不以为然地笑笑,说道:“还是先说说怎么去找人吧。”
长明真人想了想:“唯有暗中寻访了。”
作为这长安镇的主人,夏侯秀元手底下的人手倒也不少,他却没有动用自己的人,此时的长安镇暗流汹涌,谁知道谁正虎视眈眈地等在那里呢。
他一路悠闲地走进了一条狭窄细细的小巷子,这条巷子十分阴暗潮湿,他却衣衫飘逸,唇角带笑,似乎是来游赏美景的。巷子两旁有许多破旧的房子,门开处都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这些人都放下手里的酒碗,抬头看夏侯秀元。他却不去看他们,眼睛动也不动一下,径直走了过去。
直到那一缕浓香飘进了他的鼻子,他才停下来。
仍然是一个破旧的房子,与之前的房子没有任何不同。唯一不同的是,这扇门里面,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跐溜跐溜地喝汤。
夏侯秀元微微一笑,抬脚走了进去。
他前脚进去,后面那些人全都围了过来,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夏侯秀元却似司空见惯,身形没有任何慌乱,撩起衣摆,坐在了那人的对面。
随即,他大喊道:“伙计,给我上一碗肉汤。五分的肉,里面敲个鸡蛋,要红皮的双黄蛋。再撒点葱花,一定得是立春那天抽芽的小葱。”
门帘一敞,从里间出来了个细瘦的人,小小的个头,一身粗衣打扮,头发随意梳着,他瞪着一双眼睛:“您这汤我可做不了。”
“为什么?”
“没有材料。”
夏侯秀元指指对面人的汤碗:“他喝的明明就是那样的。”
伙计仍然瞪他:“你又不是他,怎么能跟他喝一样的汤?”
夏侯秀元嘻嘻笑道:“你知道我是谁?”
伙计说道:“没皮没脸的自称平安镇主人的家伙。”
夏侯秀元将手肘放在桌子上,支起下巴,说道:“我这可是朝廷封的,论起没皮没脸自称,可轮不到我这里。”
伙计说不过他,回身进去,噼里啪啦一阵翻腾,端了只大碗出来。碗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汤水,却是黑糊糊的颜色,上面飘着两片白色的蛋花,又有两片小小的葱花。夏侯秀元拿着筷子搅了搅,捞起几颗肉末,砸着嘴尝了尝之后,一股脑把整碗汤喝了个精光。
伙计仍然瞪着他:“饮牛。”
将碗放到桌子上,夏侯秀元吐出一口气,说道:“咸了。”
对面那人也喝完了汤,将碗一推,淡淡道:“我走了。”
外面围着的人也不拦他,放了他出去,仍旧堵在门口。
夏侯秀元看看他们,再看看那伙计,说道:“真真,我想你帮我找个人。”
伙计收了碗,闻言便随口问了句:“你那师妹?”
“是。”
夏侯秀元跟了他过去,却倚在门口:“她叫李怀悠,是当朝唯一一个长公主,地位尊贵异常,恐怕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一个与她匹配的人来。”
伙计冷笑:“那就你去啊。”
夏侯秀元笑道:“我可不敢,我那师父不得把我活剥了。”
伙计转过来,将汤碗一把扣在他脑袋上,夏侯秀元躲都未躲,顿时被洗碗水浇了个湿透,伙计往外面喊了一声:“把他给我拖出去。”
众人轰然大笑,进来几个大汉将夏侯秀元捂住嘴巴拖了出去,扔在了一张高凳上,夏侯秀元认命地闭上眼,心里大叹:“师妹啊师妹,为了找你,我可是要多惨有多惨了。”
那伙计大喇喇地走出来,单脚蹬在凳子上,在他腰间一摸,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剑来,这把剑就如同女人的腰肢一般,柔若无物,只拿在手里便已然瘫软扭动开来。
他随意将长剑往凳子角一搭,那一角立时被割开了,没发出半点声音来。
“啧啧。”他赞叹,“夏侯老爷,你这平安镇的主人跑来我这个地方,还带了这么个宝贝过来,是想让我把你这头一块一块地切碎吗?或者,是你下面这个头?”
夏侯秀元闭着眼,无可奈何地说:“真真,你若是觉得杀了我舒服些,那就杀了我吧。我这具身体,嘿嘿,你杀了我我可能更舒服些。”
那伙计啐了他一口,骂道:“老娘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别说的好像毁了我清白似的。”
夏侯秀元愕然睁眼,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番:“你是个女人?”
那伙计抬着下巴冷笑:“怎么,姑奶奶不像吗?”
夏侯秀元看着周围一个个的追问:“那你当年与那个人——你是女人,你爱上了女人?”
那伙计早料得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却仍是闷着口气,咬碎了银牙,骂道:“老娘爱喜欢谁喜欢谁,老娘还去喜欢你那漂亮可爱的师妹呢,你管得着吗你?”
夏侯秀元更是愕然:“我那师妹才八岁呀。”
“你!”伙计被气得不轻,抡起长剑拍在了他脸上,夏侯秀元挂满汤汁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道细细的伤口,一丝鲜红细细地流了出来。伙计眼底闪过一丝后悔,想帮他处理下伤口,却是咬咬牙,扔了剑,回身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在里面喊道:“赶紧走,你师妹的事我应下了,你别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