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大概不想死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很平和很安静的陈述。
李怀悠说道:“自然是不能死的。”但如果是自然老死,那就另当别论了。她不想无缘无故地死,却也不想活得太久。
李恪不管她心里想着什么,只要现在不想死就行了,他笑道:“我知道,你大概是想一辈子清静无为地过日子,就跟你那师父一般的想法。只是,你那师父或者还可以,如果他不管你的事,青山河川随便他走到哪儿去自然没人管。可是你不行,不说你,便是我也不行。何况,你身上还有个胎记。”他说到这里就止住了,看着李怀悠似笑非笑,目光一转,隔着被子停在她腰间。
李怀悠若是个懂得****的人,这样被一个温和俊美的男人注目着,脸一定要红得出血了。可是,她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觉得非常不妥。男女授受不亲,即使是兄妹,那也不行啊。何况自己根本就没穿衣服。
只是,她比较在意李恪说的那个胎记。
他似乎很在意那个东西呀。
而且,什么叫自己出生的时候身上根本没那个东西?
疑惑地看向李恪,他轻轻拨开她耳边的头发,说道:“小妹,你这个相貌,真让我想起来你母亲。只可惜了,早早地就走了。你知不知道,当日,我虽然留下你性命,将你送离皇宫,可是你母亲却是我亲自动的手。我却没想到,她死后先皇大恸,先是追封谥号为‘容’,又以皇后礼仪大葬,葬礼过后不到一个月,先皇就也去了。”
他声音很轻,脸上笑容如春风,李怀悠却是心里一丝深似一丝的凉意,她还在想自己一个公主怎么会出现在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呢,没想却是被人送出来的,不但自己被送出来,母亲也被取了性命。
而这个人,竟是自己的兄长。不,或许是自己那位父亲,又或者,是当今的皇帝陛下。
李恪继续说道:“我却没想,八年后再见,你腰间竟然多了这么个东西。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当年那个婴儿,或许,是我认错了?”
李怀悠对此可真是一无所知,分明是自己一出现,这些人就凑了上来,说自己是公主,说岭南叛变与自己有关。
可是实际上,这些事可与她有什么关系啊。
见李恪仍然弯着腰伏在自己头上,她伸出胳膊将他一推,随后立刻裹好被子滚到了床边上。她认真地说:“我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年被送出来时可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婴儿,我可不信我被送出来后,你没有派人监视我,不然你怎么能肯定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是你八年没见过的那个女婴。”
李恪想了想,轻笑道:“的确如此,到底是我多想了。”
他慢慢直起身,转身离开,正要开门时,却又回头朝着李怀悠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小妹,不管你是不是那个孩子,既然回来了,你就必然有这个身份。只要你留在平安镇,我会把我会的东西都教给你,我也会保护你。但是如果你离开了,你的生死便不是我可以管的了。我想,太子殿下对你很有兴趣。”
他轻轻地开门关门,屋子里立刻静了下来。
李怀悠愣了愣,太子呀——
那个表情严肃思绪丰富的小男孩?
爬下床,随便找了件衣服穿起来。还好从一品阁买了足够的衣物,不然自己可真要光着出去了。
麻烦事太多,但日子要过下去,就让那些麻烦先麻烦着好了。
虽然总有人说要未雨绸缪,但人生哪有那么多的绸缪,最好的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既然事情这样了,那么,她能做的,就是随遇而安。
李怀悠被爷爷以特别的方式教导,大学里又是学的文学,脑子里满满当当地装着各种理论思想,越是不理解她越是记住了,此时也应景地叹息一声,自语道:“真是人生不由己更多一些。”
外面扑哧一声笑,一个人戏谑道:“师妹,你不过才八岁,哪里算得上是人生了?”
李怀悠听出是夏侯秀元,不由感到有些奇怪,这人不是躲李恪躲得厉害吗,自己还以为短时间不会见到他了,怎么今天就来了?她整理好衣服,将头发梳起来,随手拿了个珠花插在上面,便推开门走出去。
夏侯秀元果然站在门口,见李怀悠出来,便嘻嘻一笑道:“师妹,我有几位朋友过来玩,我跟他们说新得了个漂亮可爱的小师妹,大家都说要瞧瞧。师妹,卖师兄个面子,跟我去见见吧,怎么样?”
李怀悠皱皱眉,麻烦已经很多了,怎么又来了一些,她很干脆地拒绝了:“我不去。”便往前厅走去,她早饭还没烧,还想着跟那两个人问清楚厨房的东西怎么用呢。
夏侯秀元拦住她,苦着脸说:“师妹,我可夸下口了,说我的小师妹又乖巧又可爱又漂亮又聪明,世上的好词都可以拿来形容师妹,他们偏偏不信,说世上哪有那般人,便是真有,那也只能是神仙下凡来的,说我不可能有那福气。我想着师妹就在这里,便让他们好生等着。师妹啊,你可得帮帮师兄我,”
李怀悠奇道:“你自己招惹来的麻烦,为什么要我去帮你摆平?”
夏侯秀元脸上一红,支支吾吾:“这不是那小子偏要拿那什么画像出来吗,我受不了他,才说这些话的。”
李怀悠问道:“什么画像?”
夏侯秀元神色间颇为向往,说道:“那可真是个漂亮的女子,不但相貌好,身段也很妖娆,她腰间……”看了看一旁的李怀悠,他嘿嘿笑了笑,才又道,“那小子非要说那是他梦了二十年的梦中情人,可这世间哪有那边漂亮的人,我就跟他攀比,说我的小师妹可是活灵活现的真人,比他那纸上的人强得多了。”
李怀悠终于起了好奇心,好一段《牡丹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