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位汉王年纪轻轻就是真人了呀。”
李怀悠掰算着,这两日,传说中整个天下只有五个的稀有真人,她已见到了两个,一个是自家师父长明真人,另一个是汉王。
而如今,她知晓了第三个,便是如今没见到,将来总也能见到。
这人却是岭南人,算得上是岭南叛乱的幕后推手。最令她好奇的是,听自家师父说,这人并非像他和汉王,靠着自己的修炼取得成就,却是一朝悟道,从本来默默无闻的一个人,一跃而直接成为了真人。
这一桩事,在大秦可算是千年难遇的事,别说普通的百姓,便是达官贵人王侯将相也认为此人是天神降临。
于是,在皇帝之外多了个搞个人崇拜的人,且不说皇帝能不能容得下他,便是他自己恐怕都日久生了些其他的心思。
“哎呀。”李怀悠突然停住脚步,“那位岭南的真人会不会心理变态呀?”
这种一步登天的人,心理落差太大,没准一激动,脑袋就出了问题,不然怎么能那么安心听底下人奉承,还指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长明真人见她眼睛闪闪的,虽然并不知道她心里在讲些什么,但料想不是什么有谱的事。便道:“乖徒儿,先不去理会那个不相干的人。你倒是说说,你那些什么规矩是怎么回事?”
李怀悠望着自己师父,想到他在那么多人前护着自己,心里不由有些柔软,看着他近乎讨好地神色,又摇摇头,这人行为粗鲁不守规矩,即便自己弄出个什么规矩约束他,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而且,这两日的相处,她可以看得出来,这老头儿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自爷爷去世后,她虽然没有悲伤,但心里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这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人,却似乎与自己爷爷相似,令她觉得自己可以在他的庇护下无忧虑的生活下去。
她想了想,却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所谓的尊师重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以前,爷爷教导她规矩,但关于尊师重道却是一字不提,甚至于后来她与老师发生了冲突闹到家里,爷爷还对此很不以为然。
所以,李怀悠做什么事都讲规矩,但她的这个规矩,其实是有些奇怪的。
长明真人瞪着她,这是个什么问题,什么叫尊师重道?
瞧瞧自己收的什么徒弟,天地君亲师,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她却问是个什么意思。
胡子翘了两翘,他憋着气问:“张良拜师、程门立雪,这些可听过?”
李怀悠满面疑惑:“听倒是似乎听过,可是我不明白。”
她可没说谎,小学时就学过这种东西,回家问了爷爷,却说那是狗屁的玩意儿,不许她听信那些胡言乱语。
数年来,她不是头一回怀疑爷爷的话,只是爷爷振振有词,将她的怀疑一个个打翻了。于是乎,本来就不大明白各类古书作品的李怀悠,脑子更是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来。
她可是记得古人说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话,如今自己身处这样的年代,给自己师父立规矩这件事岂不是很不合这里的规矩。
长明真人撸了半天胡须,才高深地说道:“不明白就不明白,修道这回事,总是由不明白到明白的。你不必介意。”
“啊?”这怎么跟修道扯到一起了?
长明真人笑道:“乖徒儿,你只要认我这个师父就可以,为师也不会逼迫你守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若是我真想找个守规矩的徒弟,这些年来门下弟子没有一万也有一千了,何必巴巴地来找你这么个榆木疙瘩。为师不介意世人的看法,你既然做了为师的徒弟,自然也不必去介意。”
李怀悠懵懵懂懂,似乎和爷爷的看法很相似呀。
她随即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可以继续给你立规矩了?”
长明真人在她头上一个爆栗,骂道:“臭丫头怎么这么笨,为师准你不守规矩,自然就是说你也不要给为师立什么规矩,怎么就不明白呢?”
李怀悠揉揉头,不满道:“世间万事,规矩为大,怎么可以不守规矩呢?我不过问问这世上规矩是什么样的,将来不会做错事情。”
长明真人完全不理会她,任凭她一路啰嗦,拽着她往前走。
李怀悠挣扎了半晌,这老头儿看起来挺老的,力气却是这么大,动作还这么粗鲁,几乎半拖半拎地拽着她。她拿了勾魂笔出来,往他手上戳了几下。
生气了?
她愣了愣,这老头儿竟然生气了啊。
长明真人见她不挣扎了,奇怪地回头看她,却见这小小的女娃满面疑惑地瞧着自己,见自己回头,那双眼睛里立刻涨起了雾气:“师父,你别生气好不好?”
长明真人心里顿时一软,叹道:“师父没生气。”
的确,这会儿是不生气了,可是这感觉——悲伤?
李怀悠不明白,师父在悲伤什么?
若是气恼自己这个徒弟,那就是生气呀。可是他望着自己,从笔尖传来的感觉,却是无限的悲伤。真是无限的悲伤,又浓厚,似乎又很平淡,令她没法抓住这种感觉。
李怀悠茫然地看着师父,自己做了什么竟然令他如此。
却见长明真人已经回过神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乖徒儿,师父不会生你的气。你放心,师父会保护你,无论是谁,师父都不会让他欺负你,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行。”
李怀悠愣了愣,眼睛里故意挤出的雾气也散开了,这老头儿为什么要收自己做徒弟?为什么要保护自己?
到底自己和他是个什么关系?
她很明白,今天的事情,若是没有他出现,便是那位汉王有心帮忙恐怕也不能这么快就解决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汉王不可能对自己的臣子做太过分的事情,便是给他们点教训,也不过是弄个让他们暂时不能讲话的药而已。
他们更怕的,恐怕是自己这个看起来粗鲁无良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