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真人速度极快,一瞬间就闯了进来,将李怀悠从少年手里拉了过去,护在身后,瞪着两只眼睛,长长的胡子翘了起来。
他骂道:“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竟然想要我这乖徒儿的命,快些站出来,让老子瞧瞧,咱们试试身手,让我也知道知道你的厉害。小老儿别的本事没有,这打架总还是可以的。赶紧着给我站出来,别让我老人家等太久了,人老了,站久了这腿脚就酸了,你们这群王八羔子连点尊老的样子都没有,真是丢脸。”
李怀悠却已经捂住了自己的脸,到底是谁丢脸呀,这老头儿竟然连一直在人前摆着的那副得道高人的模样也不要了。
她拽拽长明真人的袖子,低声提醒:“师父,你可是忘记我们的规矩了?”
长明真人身体一僵,连忙笑道:“乖徒儿,待师父料理了这些家伙再回去立规矩,你先别急,且看着好了。”
李怀悠却不放手,问道:“师父,他们不是来杀我的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些人,虽然吃下了少年给的药,却仍然耷拉着脑袋,就像是一群斗败的公鸡。
长明真人听到她的话,眼睛一转,似乎这时候才瞧见少年和太子李泰,顺了顺胡子,笑道:“原来汉王和太子也在,嘿嘿,难怪这些个人这么颓丧。汉王你给他们吃了什么?可是那什么清蔷莲香丸,又或是冷香葬魂丹?”
少年笑道:“静心丸。”
长明真人冷笑道:“我可不管你是什么丸什么丹,你早早出手无非是不想我教训他们。你乃是皇帝的亲兄弟,再怎么清静无为也躲不过这世俗的规矩。可我不过是个孤寡老头,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难道被人欺负了就这么算了?”
李泰闻言正色道:“真人这话可就错了,真人受得是大秦的福泽……”
长明真人毫不犹豫地打断他:“你给我闭嘴,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李泰愣住了,他知道这位真人一向风评不怎么好,临出来时,父皇也曾千叮万嘱叫他千万不要惹这老头儿,可是他乃是堂堂的太子,谁还真能驳了他的话不成。可是这个长得很像个神仙的老头儿,竟然指着自己鼻子臭骂。
长明真人见他住了嘴,便不再理他,继续对少年说:“汉王一向是什么事情也不管,这次却为了这么点事跑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
少年看了看那一众低着头的大臣,虽然低着头,却仍是支楞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便笑道:“也不是很大的事,岭南造反了。”
长明真人眼睛立刻瞪了起来。这不是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他问道:“整个岭南?那岂不是西南那一片地方?这消息可靠吗?”
少年轻描淡写地说:“我亲自去了一趟。”
长明真人恍然:“这就难怪了。”随即又说,“你大概也想着将我这徒弟留在这平安镇吧?也好也好,这平安镇虽然小,倒是一应东西都很齐全。不过,我可不能这么随意就答应你,我有个条件。”
少年见他说得直接,自然也不含糊:“你想要什么药?”
长明真人却笑道:“你乃是奇才,以药入道,如今也是个真人了。炼上几炉药对你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可是若只是这样的条件,未免太轻松了些。你也知道,我新收了个徒弟,我这徒弟虽然不顽劣,却是长了个榆木脑袋,很多事情都是懵懵懂懂,我这个师父非常担心她。以她的资质,跟着我恐怕是学不到什么了。而且她近日灾祸不断,却根本没有一点防身的本事。所以,如果你方便的话——”
少年打断他的话:“你想让我教她炼药?”
听到他们的这番话,一直在听着的那些人脸色立刻变了,望着自家的主子,只盼着他赶紧从中做点什么,阻止这桩事。
一来到这长安镇,就受了这样的罪,虽则说那汉王是他们没法得罪也得罪不起的人,可是自己身份摆在那里,便是皇上陛下也会给几分颜面,几时被如此羞辱过,心里于是一直愤愤。
长明真人瞥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随即拍手赞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少年看了看李怀悠,道:“也好,反正我也要在这里呆上一阵子,教她些东西没有问题。问题却是,你去哪儿找炼药炉和各种药材,你可别指望我会自备这些东西。”
长明真人道:“这些事不必担心,既然是在夏侯秀园那小子的地盘,自然有他来做。行了,你继续处理你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我们还得去逛街呢,很多东西都没买。”
说着,就牵了李怀悠离开,临走还不忘记威胁地瞪了那一干人一眼,又给了太子李泰一个警告的眼色。
李怀悠跟着师父离开,疑惑地问:“师父,那些人到底是不是因为我来这个镇子的?我怎么听得稀里糊涂的?好像是因为那位汉王给他们下了毒,他们这是来求解药的?可是那位汉王不是因为岭南叛乱才过来的吗,又怎么变成给他们下毒了?”
长明真人眯了眯眼,道:“他们的确是为你而来,那位汉王也是为你而来。不过那些人就比较惨了,汉王脾气古怪,做事随性,谁也没想到他这次竟然会出手帮你,本来很是麻烦的一件事被他掺和一脚,竟然这么简单就解决了。只是,咱们暂时也去不了长安,只好先呆在这平安镇了。”他嘿嘿地笑了几声,有些感慨,“本来还觉得这平安镇的名字不怎么吉利,如今看来却是吉利得很呀。”
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岭南的事为师也不知道,我这些天都在树林子里等你,哪有心情去关注这些乱七八糟的。这是这样也好,这样的话,为师也就放心你的安全了。”
李怀悠奇怪地看了看他,这岭南造反跟自己的安全有什么关系?
这大秦的长公主难道竟然关系到岭南的事?
这时代有很多东西和前世相似,这岭南地区应该也是西南的广东广西的那块地方,那么偏远,离着长安城得有十万八千里,怎么能和她一个公主有关系?
而这位公主,出现在这样的一片树林里也的确很是蹊跷。
到底,是出了些什么事呢?
即使不抬头,她也似乎看到了乌云密布,似乎要打雷了。这开春的天气,真是令人不平静。
“师父。”她望了望天,“我真的是什么长公主吗?”
长明真人点点头:“你不但是长公主,还是这大秦身份最高贵的人。你的曾祖母与外曾祖母是当时被称为西魏八柱国中的独孤信和李虎的嫡女,外曾祖父与外祖父乃是北燕的两位皇帝慕容玄恭和慕容垂,祖父是大秦的开国皇帝,祖母是齐国左相沈恒的嫡长女,父亲是已逝不久的太宗皇帝,母亲是前朝大齐的最后一位公主,无论是你母亲一方还是父亲一方的血统,无疑在整个天下也再找不到一个比你更高贵的人,上数三代,是李、慕容、沈、独孤四姓显贵,是三朝帝王的后人。你倒是说,这世上可还能再找到一位能有这般身份的?”
李怀悠头有点晕,绕老绕去好大一团的关系,她只总结出一句,自己乃是这秦国第一的尊贵人,便是皇帝的出身都及不上自己。
有句话是,富不过三代,算一算,自己这已是第四代,恐怕该走下坡路了,没准不是走下坡路,直接股票大跌、公司倒闭、跳楼身亡。
长明真人缓缓地、慢慢地,又加上了最后一句:“所以,岭南才会因为你而谋反。”
李怀悠认真地点点头,果然猜对了,富贵久了,没了警惕性,可能就会想些有的没的,招惹一些麻烦。
岭南虽大,却大不过整个国家。
从他们话里话外都听得出来,如今这天下是大秦的天下,一个统一的王朝,似乎励精图治,全民奔小康,单从这平安镇的规模、镇上人的穿着打扮就能看得出。
这般情况下,谋反必然是一条无归路。
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叫为我而谋反?”我不过是个公主,身份再高贵,那也是个闺阁女子呀,这旗号再怎么轮也轮不到自己身上吧。
长明真人道:“因为,有个人说,你不但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你的尊贵将来还可以再进一步。”
他笑得意味深长:“你家里又是皇帝又是公主,顶不济了还是相国将军家的贵女,可谓是贵无可贵。可是这些尊贵都是别人给你的,即便将来你嫁个九五之尊的人,那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算不得更进一层。除非——”
李怀悠眨着眼睛看着他,这番话已经过得很露骨了。
“除非,你自己成为这九五之尊。”
李怀悠不明白:“这关岭南那个地方的人什么关系?就算我尊贵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吧?”
长明真人道:“修道之人,讲究顺天意。那个人,说他是在顺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