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冬瓜肋下挎着两柄宽刀出现在偏殿门口。太子忙收回扶在夏子轩肩头的手臂,摆出一副威严面孔,“什么事?”
冬瓜朝肥袍大袖的夏子轩望了望,回首抱拳答道:“夏公子的大哥在行宫门外,一定要带夏公子回县学,小的……小的劝不走他。”
夏子轩闻言一拍额头,“糟糕!忘记向大哥交代一声了!”她返身便向着殿外踢踢拖拖跑了出去。
“子轩,你没事儿吧?”夏彦博一见二弟出来,紧张地拽住她手,“太子把你带到行宫做什么?现在可以回县学了么?”
“其实我……”
“夏二公子不回县学了!”太子回到行宫后已换上一身淡蓝色常服,这时迈着四方步子正往宫门行来。只是他离着还有老远,便已扯开喉咙打断夏子轩的话,高声向夏彦博道:“令弟才学不凡胸有韬略,本宫已任他为太子府长史,明早自会有人向杭州县学和钱塘驿官做以交代。”他抻开大步终于赶至二人面前,飞快地朝夏彦博打量几眼,轻扬起下颌,“不日圣上恩旨即至,夏公子请回吧!日后你这做大哥的也该专心向学,争取春闱杏榜题名早日入仕才好,莫被令弟比了下去。”
听他这话说得老气横秋,夏子轩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见大哥望向自己,忙忍住笑意道:“大哥,我暂时要留在这里帮殿下做些事情,你先回去吧!待得明日曾先生到了,你把这事说与他听,叫他莫要担心。”
夏彦博看看太子,再看看夏子轩,想了想终于点下头去,又向二弟细细嘱咐一番,这才告辞离去。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府长史’?还‘不日圣上恩旨即至’?想玩什么花样?”刚回到偏殿,夏子轩便一屁股坐在椅上,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哼着鼻音问道。
华天睿踩了弹簧似的三蹿两蹦进到殿内,回手推上殿门,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怎么?不感谢我吗?”他摇头晃脑地颤悠到靠椅前撩袍坐下,“做了太子府长史,一来你不必再去县学,免得——”他不怀好意地盯住夏子轩前胸,“免得在众人面前不小心露出马脚;二来也可让本宫见识见识你强于男子的为官本领;三来嘛……”华天睿终于把眼神儿从夏子轩被宽大衣袍遮掩的前胸移到她脸上,“现下你已身为太子府长史,本宫有意彻查杭州镇守袁德海勒索富户逼死人命的罪证……”
“哦——”夏子轩伸出一根食指在他面前摇了摇,“殿下是想让我帮你!”
“错!”华天睿挥掌推开她那只手指,“你得帮你自己!”
“帮我自己?”夏子轩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呵呵,”太子脸上全是阴谋得逞的笑意,“夏二公子——”他拖着长音得意地说道:“女扮男装没有罪,不过圣上若真颁下恩旨,”他故作严肃地将袍袖一甩,“女扮男装博功名求官职请恩旨,那可是欺君枉上当诛九族的大罪呀!哈哈——啊哈哈哈——”
次日清晨天方放亮,杭州一众官员士绅纷纷赶来拜访太子殿下,尤其是那些昨日没有资格亲至码头迎驾的官吏和士绅。而所有拜访人等自然不会空手而来,或银票珠宝、或名家字画、或土特产品珍贵药材等等不一而足。太子依着夏子轩的主意,有意把自己扮作一副无所作为贪财好利的形象,是以来者不拒通通笑纳,并让她这位长史坐在一旁充当帐房先生,察言观色旁敲侧击地搜寻些蛛丝马迹。
江南乃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那些贪官富豪家资何止亿万,登门拜访堂堂太子殿下,岂敢送些寻常礼物?虽不敢说样样奇珍异宝,所送之物也大都价值连城昂贵至极。夏子轩一边逐项登记在案,一边在心中暗叹道:这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坑害多少无辜百姓啊!
而此时袁镇守府中,一个身着绸褂的肥胖之人正跪在厅中不住地磕头,“镇守大人,您……您高抬贵手!小民给您磕头了!求您放过……放过小人吧!”
“周掌柜,你这一大清早的就跑到本官府上来哭丧,也太不吉利了吧?”袁德海不耐烦地捏起一粒干果丢到嘴里慢慢嚼着,右脚跟儿垫在地面脚尖儿朝上,就在周掌柜眼皮子底下极有节奏地颠晃着。“你说你这是干嘛呀?这还没到年上呢,你就是再拜我也不能给你压岁钱呐!”
“哈哈哈哈——”袁德海的揶揄引得厅中家奴一阵哄堂大笑。
周掌柜抹抹脸上的汗水,苦苦哀求道:“袁大人,您的手下马上就要挖到我家房子下边儿了,这几天我们一家都不敢在屋里头待着,怕房子沉了呀!大人,您就是活菩萨,求您发发慈悲给句话,放过我们吧!”
“唉!”袁德海叹了口气收回那只脚肃然说道:“周掌柜,本官这也是没有办法呀!此次本镇守是领了皇差奉了圣旨,要在杭州勘探金矿也是京中张相亲自准了的。根据我们请的堪典高人指点,你们家那片地下很可能就是金脉,这要是挖出来,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呀,杭州百姓也都能得着实惠,将来必对你感激不尽呐!”
“这……这个……”周掌柜又擦了把汗,苦笑道:“大人,小民活了大半辈子,还头回听说咱杭州也出金子,再说……再说……”他陪着小心干笑道:“堪典高人,那是……是研究风水的吧?他们懂什么勘探金矿呀?”
袁德海撇了撇嘴:“他们不懂,你懂?好啦好啦,周掌柜您请回吧,本官还要去拜望太子殿下,实在不能陪你在这儿扯闲篇儿了。本镇守皇命在身,勘探金矿岂是你说停就能停的?”说着他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周掌柜连忙跪步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袍襟,恳求道:“大人别走,大人请留步啊!我家那块地是真没有金矿呀,那里是我家的地皮,我……我有地契,可不能再往下挖啦!”说着,他哆哆嗦嗦地从袍袖中摸出一张文书来。
袁德海看也不看,冷笑一声道:“哼,地皮是你们家的,可谁也没占你们家的地——皮呀!本官手下挖的是地下,地皮不还是你们家的嘛!”
“那……那要挖多少地?挖……挖到什么时候呀?”
袁德海翻翻白眼儿道:“您说呢?这是皇差,是京里头张相亲自交办的,本官哪敢不用心呐?你家房子底下挖不着,那还有院子呢!整个宅院都没有,那还有百十顷良田呢!全都翻个个儿,本官就不信挖不出金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