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看着杜大夫凝眉从室内走了出来,忙迎了过去,
“大夫,他怎么样了?”
杜大夫深锁眉头,摇头叹息。我见状心中一紧,“您先别摇头啊,他到底怎么了?”
“哦,这位公子很幸运,选对了解药,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毕竟蛊毒侵体,有损元气,还好这位公子身体底子还不错,只消好好休息,便能恢复。在下摇头是因为,在下来时,您的侍女已经给您服下了解药...适才,在下为姑娘诊过脉,没想到...”
我笑道:“没想到?没想到这解药对我无效是不是?”
杜大夫微一颔首:“姑娘中的不是普通的‘紫鸩’,这虫蛊里还下了‘药降’,使得这寻常解药对姑娘根本无效,还好这位公子幸运,否则岂不是因在下失察而误了性命?”
这个皇太极,对我还真的算是用了心思的,笑道:“您说的是,好歹他没事就好。”
“这解药虽然不能接姑娘体内之蛊,却也能延缓病情,对腹中胎儿极为有利,在下在开些温补的药,十之八九这孩子还是能平安产下的。”
我听闻孩子能保得住,自是欣喜万分,福了个身“只要孩子能平安诞下,小女子鄙薄之身不足为忧。还烦劳您多费心了。”
“姑娘这是哪里话,为姑娘解除病痛是在下本职所在,只是在下才疏学浅不能为姑娘解困,深感愧疚。”杜大夫还了一礼。
我笑笑道:“这原也不能怪您,即便华佗在世,也难医无治之病,还烦请您开方子吧?”
苏茉儿走了过来,送了杜大夫下去,我忙推门走进了吴三桂的房间。
“你来了?”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狠狠的疼了起来。
“你何苦如此为我?”见他要起来,我忙快步过去扶他,谁知竟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千牧,我知道这样为你自是不该,可就是管不住自己。”
“我知你对我的心意,可你也知道我已非清白之身,还将为人母,实在不配你如此为我。”
他淡淡笑了起来,英气逼人的脸上有着憔悴的病色,轻轻执起我的手置于胸前,苦笑着摇了摇头,凝眉看着我:“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如此为你,可这一颗心打从初见你时,便已不是自己的了,那天的你穿着淡粉色的旗装,斗篷上雪白的风毛被风吹动着,衬得你越发灵气逼人,虽然刺了我一剑,但我心里却对你恨不起来。”
抬头见我摇头看他,复又苦笑说道:“我怎样对你都是心甘情愿的,你无须觉得亏欠我什么。我一直都知道你心里有一个人,而且不是我,但我从无一丝怨怼,既然执子之手的人注定不是我,那便只让我在你身边静静守护着便好。”
我一时竟无言以对,眼中酸涩之意上涌,忙笑道:“好好的刚醒过来,说了这么会子话,我倒杯茶给你。”
翠玉的茶盏触手生凉,沁人的香茗在杯中晃得眼睛有些疼。
他对我如何,我又何尝不知呢?在吴家再遇他时,他随口上说要寻我报仇,手上却并非招招逼我要害。
现代人随并不在意未婚先孕,可这民风凋敝的古代,他该是对我有多深的情谊,才能对我为他人孕育产子而毫不介怀,还誓要静默守护于我?
“我不值得你对我这样,以你的条件,可以找到比我好很多的女子,起码她会一心一意的待你,不会如我这般...你又何必自苦呢?”
“格格这样说,便是嫌在下身份低微,不配守护于你?”他只凝眉看我,并未伸手接去我递过的茶杯。
“你明知不是这样,何苦还要这样说呢?”执起他的手,将被子至于其中。
“那就好,你以后还是只将我当做朋友即可,不然,徒弟也行,我还等着跟你学功夫呢。”他饮了口茶,眉眼舒展开来,有阳光般和煦的神情。
我笑道:“你的功夫本来就不差,这会子恐怕早就赶上我了吧?”
他亦笑笑不语,只一双眼睛深深看着我,“你身上的毒可解了?”
我笑着摇摇头,“还未解。”
他一急,坐起了身子,手中的茶洒了出来:“我试了解药,现在没事就说明试对了,你的毒为何还没解?”
我苦笑道:“对我下蛊之人用了心思,又下了‘药降’,使得这解药独独对我是无效的。不过,我让是万分感激的,喝了那解药,虽然蛊毒未解,却真的是延缓了病情,使得腹中孩子能够平安生产,我都不知道如何感激你才好...”
他闻言一笑,表情竟有些羞涩:“这是哪里话,抛开我对你的情谊不说,单是你的救命之恩我都还未偿还,区区试药,实在不足为念。”
我执起他的手,“千牧得你这一朋友,是此生之幸,朋友之间,这样还来还去的,岂不生分了?”
他一笑笑:“我能遇到你,何尝不是此生之幸呢?”
“这会子可是饿了?我亲自去给你做道我的拿手菜可好?”我起身,见他还拉着我的手,表情一滞,他见我如此,忙放开了,“自然是好,只是,你也是大病初愈,仔细给累着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我扶他躺好,“你道我是那油纸糊得,随便风吹吹就倒了?哪能就那么金贵了?这些日子躺的身上都不爽利了,这厨也许久未下了,横竖你别挑眼才好。你再歇会子,好了奴婢亲自给您端来可好?”
他听我自称奴婢,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啊,堂堂一个格格,越发的没个样子了。”
紫涓楼是这条花柳巷子里除了我们销金窟之外,最具规模的勾栏院了,不论从装潢场面、花魁头牌的数量、客人的身份等等上面,都是数一数二的。
更有一琴师,唤作勿忘,听闻其琴音之袅袅,旷古绝今,唯昆山玉碎、香兰泣露可与之相较,每每演奏之时,皆有百鸟低飞徘徊不去,芳泽竞绽香飘百里。
这些日子一直病着,竟将正事给丢开了。
想起那日信鸽所传之信,心中便也有了计较,是该去会会这个“勿忘”了。
“呦,这位公子,您看着面生啊,可有相熟的姑娘?不如红泫给您介绍一个漂亮的可好啊?”刚一踏进紫涓楼,迎面走来一个妇人,约莫三十来岁,看打扮便知是个老鸨子,身上的脂粉气熏得人有些头痛。
苏茉儿微笑道:“不劳妈妈费心了,在下这次来不是为了找姑娘寻开心的。”
那红泫听说苏茉儿不是来找姑娘的,便有些不悦,敛声问道:“呦,我们紫涓楼做的就是这送往迎来的生意,公子不为找姑娘消遣,那您又是所为何来啊?还有紫涓楼可是不接待女客的。”
我低头一看肚子,合着这是说我呢,遂拿出一定10两的金子,交与她手中,笑道:“在下是想见勿忘公子,还劳烦妈妈代为引荐?”
那红泫见到金子乐得花枝乱颤,行事做派完全配不上她这么清雅的名字。但听到我说要见勿忘,便有恋恋不舍的将金子还与我手中,讪讪道:“夫人您有所不知啊,有这锭金子,您可着这紫涓楼随便挑,管他是谁都可见得,偏偏是这勿忘,您却是见不得啊。”
苏茉儿挑眉笑道:“哦?妈妈这么说,这看不上这点钱了?”
红泫笑道:“哪能啊?这些金子,够您包下个姑娘的了,可这勿忘,从不见任何人,任您是有多少金银,他亦从不肯破例啊。”
我笑道:“既如此,就劳烦妈妈将这块玉递交与他,烦他赐见。他见此玉,便知我是何人。”我将爷爷赐予我的玉佩解下递与红泫。
“既如此,那我便替二位走一趟,请二位在此稍候。”
这紫涓楼的布置果然不俗,较我销金窟也差不了许多。只是还有较明显的媚俗之气,倒也是勾栏院的通病了。
不久,红泫喜笑颜开的走了下来,“真是难得啊,勿忘请二位后室饮茶,您二位这可是独一份啊!”
我谢过红泫,便随她来到后室,这勿忘好大的架子,我倒要见识见识他是何许人也。
远远闻得一股幽香,不似那脂粉之气让人心生浮躁,宁静祥和的气味幽幽含着一股禅意。紫楠木的门虚掩着,工雕细画精美非凡。
红泫引我二人至此,便向内一指,躬身退下。
我刚要推门,室内之人朗声笑道:“勿忘今日得见故人,幸甚幸甚。”
推门的手停在当下,这声音...了然一笑,果然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