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像是一场梦一样,从崖边小屋的房梁掉下来开始,就像是梦开始的时候。然后,秦暄来了,他的眼神里写满惊恐,他叫着秦月的名字,他拉住秦月的手,然后,他拉住了自己的手……
许安睁开眼,看着眼前一片空旷的天空,她伸出手摸索,希冀着刚刚在脑海里回旋的只是一场梦。
忽然,一只修长却带着血的手拉住了她的手。
许安转头看到秦暄正躺在她的身边朝着她笑,脸上也有血迹。
看到秦暄脸上的血,许安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查看他的伤,可是这一动作却牵到了她自己背上的伤,让她一阵“嘶嘶”地叫痛。
秦暄见许安受了伤,立刻坐起来扶着许安坐好,说:“背上有伤?我看看。”
说着秦暄就要掀开许安的衣服,却被许安拉住手,她说:“我的伤不要紧,你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听话。”秦暄不容分说地拉起许安背部已经被划得破破碎碎的衣服,看到了原本白嫩的背部上面布满了大小不一的伤口,大多是被岩石刮伤的口子。
许安一直忍着痛,可是原本就没有了血色的嘴唇更被她咬的泛白。
“都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骨头的。不用担心。”秦暄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披在许安的身上。
直到秦暄将外套脱了许安才发现秦暄的伤有多严重,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不在流血,单薄的纯白内衣被血染得变了色。甚至他的脸上也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秦暄,你……”许安一惊。
秦暄依旧笑得云淡风轻:“我没事。”
可是刚说完这句话,秦暄就觉得眼前发黑,他双手撑地调整了一下,却还是虚弱得只得靠在许安的身上,说话间也没了力气:“那时候,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救你?”
许安心系于秦暄身上的伤,正左右环顾着周围是否有药草,听到秦暄的话,回道:“是,但我没有怪你。”
秦暄轻轻笑笑:“我不会不救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
“我相信。”许安说,“我先扶你到阴凉地休息一下。”
秦暄按住许安的手,说:“往前走两三里,应该会有一个屋子,带我去那里。”
“两三里?你的身子接受不了……”
“我能坚持住。我们去那里,在这里,很容易被那些黑衣人追到。”秦暄的气息愈加微弱。
许安闻言,先是从自己的裙摆处撕了片布给秦暄脸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又跑到不远处摘了几片草叶让秦暄放在嘴里含着,自己也含了几片。
“这种草药有镇痛的功效,你先含着,到了小屋我再去找别的药草。”
许安不知道自己架着秦暄走了有多久,她只觉得她们似乎要这样走到天荒地老。虽然秦暄已经在尽力减少自己的负担,但她背部的伤太多,每走一步都是牵心的疼痛。
“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可笑?”秦暄突然问道。
许安看了一眼秦暄,点点头。
秦暄叹了口气,感叹道:“想我堂堂三皇子,究竟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啊!”
许安一笑,说:“我还不也是因为你才被那帮人追杀的?”
“也是。那你看我都成这样了,我们俩就算对抵了。”
“谁你和对抵啊?等你好了看我不和你好好算算这笔账。”许安恶狠狠地说。
秦暄侧了侧头向许安展示自己的伤口,语气幽怨地问:“要是我毁容了,你还要我吗?”
许安被秦暄这句话彻底逗笑了,谁会想到一向翻手为风,覆手为雨的三皇子会有这么摇尾乞怜的时候?
“那可不一定。想当年我也就是因为你这张脸才看上你的,这脸要是没了……啧啧,看我心情吧,心情好的话或许能收你做面首。”
秦暄举起手轻轻拍了拍许安的脑袋:“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许安委屈,说:“我就听姜平川说的嘛。”
秦暄又叹了口气:“回去把他送倌馆里调教一下,看他还敢在你面前胡说八道。”
“我也这么想来着,他那张脸不做小倌可惜了!”许安一激动扯到了背上的伤,乐极生悲了。
秦暄有些心疼,却也无计可施,那样的伤不是用手轻抚两下就能好的。
许安看秦暄越来越虚弱,便说:“还是少说点话吧,保留点精神。”
秦暄点点头,又说:“还有不远就到了,再往右拐。”
“这七拐八拐的,怎么那么难找?”
“就是难找才说它安全。”
“好吧。诶,脚下小心!”
穿越了一条条细细的水流,又拐过了几道别有洞天的崖洞,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小屋。
许安看着那个似乎在童话故事里才看得到的小木屋,心情说不出得舒畅,她张大了眼睛,甚至有些兴奋,问:“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小屋?好漂亮!”
“这是我以前为了学武而做的屋子。这么多年没来过,不知道怎么样了。”
许安稍微把床铺打扫了一下就将秦暄安置在床上,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你拉我跳下来,是不是因为你早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后路?”
秦暄笑了笑:“不错。”
“可是你为什么不把我拉出去?难道只有你一个人赶到那里,出去也打不过那几个黑衣人?”
秦暄有些无奈,说:“以我的武功,对付那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况且外面还有一清。”
看许安依旧坚定想要知道答案的眼神,秦暄缴械道:“当时情势危急,我拉你出来也不敢保证你不会被柱子砸到,而这一砸绝对不会是轻伤,轻则断手断腿,重则危及生命。我不敢那样冒险。”
“所以你宁愿拉我一起跳崖,即便你可能会受更重的伤?”许安问。
秦暄没有回答,只说:“因为你,我变得越来越胆小。”
许安一阵心疼,她将秦暄轻轻抱在怀里,说:“谢谢。”
“你先歇会儿,我去附近找找有什么药草能敷伤口的。”许安说。
眼看着秦暄拉着屋里的女人跳下了悬崖,那群黑衣人也不再纠缠,立刻放开绿琴和紫萧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月和一清,绿琴,紫萧四人眼睁睁看着秦暄和许安双双跌入悬崖,皆是一惊。待反应过来,绿琴和紫萧泪眼朦胧地跪在地上轻泣出声,口中呢喃着:“小姐……”
秦月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暄哥哥……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把我也带下去?为什么?”眼泪倾巢而出,秦月低声喊叫着。
相比另外三人,一清要冷静得多,他自小跟着秦暄,自然知道悬崖下面的玄机,但此时并不是告知她们的时机。所以一清只得劝说着三人先回去,再吩咐其他人尽快到悬崖下寻找秦暄和许安。
虽然以秦暄的武功,一清相信他们一定会活着抵达崖底,但谁都不能肯定两人是否会负伤,伤是重是轻,因此还是尽快找到他们为好。否则若是让那群黑衣人先一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秦暄掉入崖底的事情不便大肆宣扬,于是一清只告诉了一鸣和心泠,以及侯爷裴少荣。至于元叟那边,绿琴她们应该会通知到的。
看着绿琴和紫萧两个小丫头哭得梨花带雨,眼泪止也止不住的样子,元叟于心不忍,便说:“你们家小姐不会有事的,她一向福大命大,掉个悬崖而已,不会送命的!”
“你说的倒是轻巧。没事?没事你也去跳跳看!”紫萧哭着说。
“哎呦你这丫头,嘴巴真是不饶人!”元叟没办法,实在不想再听到催命的哭声,便心一狠,说:“我向你们保证,许安肯定不会有事的。要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一定倾尽毕生精力去把她治好!”
绿琴向来比较理性,听了元叟这番中气十足的话心里放松了许多,问:“元大夫此话当真?”
“当真!”
果然,这下绿琴止住了眼泪,也劝说紫萧要相信元叟。当然,绿琴心里隐隐知道,元叟这么肯定必定是有原因的。其实仔细想想,像她主子那样的人,即便是跳进了悬崖也该是有所准备的。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裴少荣问。
站在暗处的男子嘴角牵起一抹冷淡的笑,轻声说:“吕津豹这玩意儿交给我就好了。”
裴少荣的表情却并不明朗,他担忧地说:“他恐怕也并不是好对付的。”
“比他更难缠的是然夏的新皇帝。那个就不劳我费心了,反正秦暄那小子天生劳碌命,等他上来再解决吧。”
裴少荣笑了,说:“你一直这样,说了要躲清闲跑去学医,到头来不还是要牵扯进来?”
姜平川从暗处走出来,向着阳光深深吸了口气:“我也不想啊,可谁让那是我同胞兄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