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愧责的衡阳公主听到岑樊这么说,若是合着平日的性情,却也天不管地不管的带他冲进那牢房了,而现在,衡阳公主只是看了阿史那舍尔一眼。经过这场****,她已经知道不是所有能耍的个性都可以被包容,而这件事情,已经上升到朝廷律法的高度,这种罪责总需要一个人来承担。
岑樊看她为难,当即说,“微臣只是想见下家婢”
一直旁边观看的阿史那舍尔看岑樊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早知道这整个事件不过是衡阳公主和林倾儿两个人耿直却单纯的性情,不小心冲撞了这高高在上的大唐国威罢了,虽然自己和衡阳公主不能决定放人,但是让岑樊见一面林倾儿应该没什么问题。即使李世民知道此事,想必也不会怪罪,毕竟自己才是这事首当其冲的受害人。
衡阳公主因为身体未完全恢复,由阿史那舍尔扶着没有奏请李世民就私自来到大牢,岑樊在后面跟着。刑部大牢的侍卫看是公主和最近跟李世民关系很好的和亲王,都不敢太拦着,让他们进了去。
时间已入秋季,大牢内部四壁不透阳光,显得湿冷阴寒。一个侍卫把衡阳公主三人带到关押林倾儿的牢房,便躬身退去。
牢房里的林倾儿正靠着一面墙壁坐着,手中无意识的撵着一根茅草,也许是刚睡了一觉醒来,眼睛有点惺忪水肿,若有所思的望着地面。
“倾儿”衡阳公主唤了一声便走了进来,林倾儿听出是衡阳公主的声音,惊异中也颇为激动的动了下身子,抓住她已经放到自己身上的手,一滴若有如无的泪映的眸子透明,却是在眼眶里转了一圈便回去了。
“公主,倾儿是否连累到你?”一声平静的问候,让衡阳公主满心酸涩。
“我没事的”,除了这句简单的话,衡阳公主再也说不出什么,双手不自觉的抱了她羸弱的身子。就像第一次在荒庙见她一样,只是那次是嚎啕大哭。
岑樊此时已经走了进来,林倾儿却没有看见他。挪开抱着自己的衡阳公主,林倾儿接着便是问了一句,“岑公子,可有信息了?”
衡阳公主抬头看了眼已经站到眼前的岑樊,没待回答,却听岑樊向前一步说,
“我很好,安然无恙”
林倾儿听罢,猛然间楞了下,随机却是轻微的笑了下。这笑容让所有看见的人都寒心,苦涩。
衡阳公主站起身,对着岑樊和林倾儿说,“你们好好聊聊吧,不会有人来打扰的”,说罢,拭了下眼角便走出了出去。阿史那舍尔扶住她,两个人双双出了牢房。
牢房内,林倾儿知道岑樊在身边,却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在大牢的这些日子她不停的回忆着自己这么多年的生活,爹的战亡,娘的死去,以及被那个自称大叔的人卖进青楼后的每一点每一滴。后来在青楼王妈的苛刻下学会了勤奋和容忍,这些光阴是阴寒寂寞的,唯一的快乐便是自己从院落里捡来的一把音色不好的琵琶,如今想必早已经被人清除了。然后想到自己阴差阳错进了丞相府,虽然只是个丫鬟,但却多多少少从这里体会到些人情,对她来说,这些温暖久溢在喉,轻轻的笼罩进心间,让她不自禁的想为这点温暖倾其全部的去付出,所以才会那么快的成为府中比较得力的丫鬟。如今知道岑樊不仅无恙,且来看自己,内心涌起一股无名的激动,但是这激动如月下的涨潮的泉,只要微微一动便会倾泻而出,她需要点时间让自己安静。
岑樊看她不说话,也陪着她安静了会,正凝神间却听林倾儿一句轻声,
“倾儿给公子惹麻烦了”
自从进到牢房,听着林倾儿所说的三句话,岑樊内心复杂,突然觉得平日关注较多的是她这个小小年龄的沉稳和聪慧,却不知道这女子心下似海,点点是为他人,却也不轻易倒吐。
岑樊准备许多安慰的话,到这嘴边却是变成了一句。
“在这还好吗?”
一句话未完,便觉得自己简直是废话,不禁打住,林倾儿也没有答,神色之中却是已经很安慰。
“公子今日无事,能否听下我的故事?”自从那日被李世民盛怒之下押进大牢,林倾儿便知自己命在旦夕,如今看岑樊有意来看她,高兴和沉郁之间竟有说些心事的冲动。
“有话就说吧,我听着”岑樊看了眼林倾儿,温和的说了一句。
林倾儿抬头看着并没有光线照射进来只用来通风的大牢窗口,就着浮雕一般刻在心底的时光,嘴唇翕动着把父亲出征未归,母亲为救自己客死长安城,自己的青楼生活娓娓道来,本来以为会长篇大论,只是说了几句,就觉得沉重不已,不想再说话。却没有注意到岑樊已然怔愣住,
“你母亲是被一匹马撞到而辞世的?”岑樊略有诧异和凝重的问道。
“是的”林倾儿只言片语。
“可知那骑马人的摸样?”岑樊继续问道。
“时间已经过了五六年了,当时年纪太小,只记得大概是一个小孩子”
“记不记得详细些的事情呢?”岑樊似乎有些着急的问。
“听街面上的说,大概是长安城一个大户人家,抬着轿子去接什么人”林倾儿努力的回忆,记得自己哭在母亲身上时,身边聒噪的议论在耳边的声音。
岑樊忽然克制不住,从坐着的地面上站了起来,不安的在牢狱中踱着步子。
林倾儿看他这样,略有惊异,用一双征询的眼睛平静的望着他。
岑樊已然知道,自己少年之时为奉母亲之命,为显诚心请高人给父亲治病,也加入接迎高人的队伍,却因为自己骑术不佳却嚷着自己是男子汉要单独骑一匹马,结果弄出了一场人命的事件。他还记得扑在当即就过世的母亲身上哭泣的小女孩,这小女孩单薄羸弱的身影这么多年就像藤一样绕在他的心底。本想世界之大,此事只能逐渐忘却,却没想自己记挂的人,一直就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
看着林倾儿疑惑不知的询问眼神,岑樊不想现在把这个事情告诉她,却是说,
“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只是暂且要苦了你了”
林倾儿自从进来就没想到要出去,如今听岑樊说出这句话,觉得内心已足,便说,
“我知道自己犯的也是大唐律法,有损国体,公子就不必为自己为难了”
岑发没有回应她,倒是问道,
“这牢中生活定然很苦,这些时光也不易打发,你有没有什么需求,不妨说出来,即便我不能满足,衡阳公主也会多帮忙的”
林倾儿本想拒绝,但想到命不久矣,便对岑樊说,
“记得在青楼的时候有一把破了的琵琶,这琵琶虽然破了,却也是陪伴了我多年,这些年靠着它竟也学会了些小曲儿,只是已经很久不碰,不知道自己琴艺怎样了?”
岑樊知道她的意思,看看自己在这牢房的时间也已经不短,近了林倾儿两步说,
“你想弹琵琶,这个没问题的,我明天给你送一把来”
林倾儿仰头看了看头,弯起的嘴角里有一丝感激和欣慰,便低头不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