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启峥为着云悠要在鬟琅水榭宴娇客,避嫌避了大半日,直到天边起了绯霞,才踏上曲廊。
珠帘垂,清烟绕,半灯未点,一室静谧。挑帘入内,珠琅扰了清浅,微酣止,娇娇背身,青丝破,半肩半蝴蝶,薄衾笼粉丘,莲足腴润,玉骨生旖旎。旖旎入掌,一掌可握,竟是天然,未雕饰。
被扰了好眠,云悠不乐意地蹬蹬脚,却被握的更紧了些。
云悠凶神恶煞去瞪,看清罪魁,立马蔫了……
“该吃晚饭了,不许睡了。”
云悠嘟着嘴,闭着眼:“哦……我就醒醒困……”
那人似是忍不住笑了两声,身边一沉:“那我陪你醒醒困。”
云悠得逞一般翘起嘴角,觉察右脚还在那人掌中,又蹬了蹬,未果,迷迷糊糊地又要睡过去。
耳边却有人捣乱:“……张氏女,竟是天足?”
“……哦,我们张氏女,都是天足。”
“世间女子皆以缠足为贵雅,天足为粗鄙,张氏诗礼名门之典范,竟是反其道而行?”
“谁敢说张氏女粗鄙?”云悠斜斜瞥来,小样儿嚣张,“张氏女若粗鄙,谁敢称贵雅?”
乐得俞启峥狠狠亲了嘟起的小嘴一口,半撑起身子细细观看掌中足,神情不复冷静:“肥乃腴润,软斯柔媚,秀方都雅。然肥不在肉,软不在缠,秀不在履,且肥软可以形求,秀但当以神遇。秾纤得中,修短合度,如捧心西子,颦笑天然。不可无一,不能有二。神品上上,世间竟真有神品上上……”
云悠听得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呢?”
俞启峥握了一握,掌中玉足当真柔似无骨,险些不舍得放手,又握了一握,小心放到蚕丝软衾中,细细盖好,才把云悠整个搂到怀里,又亲了一口:“我说,上天待咱们九儿,何其厚也!”
云悠听出这句是在夸她,跟着傻笑。
“据说张皇后未出阁时,曾作掌中舞,轻盈一如当年飞燕,更与当今圣上一舞定情,引得多少闺秀节食缠足,只为能效仿其一二。谁承想,张皇后竟是天足……”
云悠讷讷道:“你竟也爱掌中舞?”
俞启峥失笑:“傻丫头,你可知当年还是忠顺王的皇上,有此艳福,羡煞了京城多少子弟?我也是男人……”
云悠更不解了:“那时你才多大?”
俞启峥淡定:“我比太子小1岁。”
“那……”
“男人都爱传说。”和意淫别人的老婆,尤其那个别人还位高权重,富有天下。
最后一句俞启峥当然不愿意说出来,教坏了他天真的九儿。
云悠瞪着眼睛发傻,却听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转移了话题:“我下午时途经园子,远远地听到有人唱采莲歌,可是你唱的?”
“我气不足,哪里能唱的这样悠长婉转?”俞启峥于是若有所思。
云悠再傻此时也不高兴了,“我大姐会跳掌中舞,七姐会唱采莲歌,就我一无是处好了吧?”
“你一无是处?”俞启峥忍不住压着云悠笑得胸膛起伏,继而认真地望着那双一生气便波光潋滟的眼睛:“即便你一无是处,我也喜欢。”
潋滟化为涟漪,羞羞柔柔故作娇嗔:“不许夸张七。”
“我哪里是夸她了,我只是看七小姐最近诗才外显,嗓音竟也如此了得,亦诗亦歌,倒真有几分当年江南第一才女李筱絮的影子。”
“……你怎么会知道李筱絮?”
“我听长宁侯说的。”
云悠推了推他要坐起来:“这就更没有道理了。长宁侯怎么会知道筱絮?”
“不就是新科榜眼的夫人?长宁侯今日邀我饮酒,玩笑说今科三甲皆是一家人,榜眼探花都是状元的妹夫,我才得知。”
云悠有些尴尬:“他说的是七姐,不是……”
俞启峥叹口气:“我在你眼里就这般不通人情?邵公子在你嫁我之后,仍几次三番救你于生死,君子端方如是,我尚且自愧不如,怎还会计较你们他日过往?更何况,你们至今连面都未见过。”
云悠垂下头,俞启峥的确只在面对自己时,才霸道地不通人情,其他时间,也算是公允端肃……
“听说陈榜眼在京任职,为着方便,已把夫人李氏接来京城了。”
“什么!”云悠震惊地抬起头,“什么时候?嫂嫂知道么?”
俞启峥答得毫不迟疑:“已然知晓。陈氏夫妇后日去李阁老府上拜会,届时,云起和长嫂也会去。”
云悠狐疑地看着他:“你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
俞启峥点点头:“当年闹得整个江南尽知,今科三甲一放榜,京中就当做笑谈传开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传言沸起时,你病着,也没闹出什么事来,也就没告诉你。至于李氏抵京,还要和云起他们一起拜会李阁老的消息,我也是今儿个才听长宁侯说的。”
“长宁侯好好的,与你说这些做什么?还有你,什么时候操心起这些亲戚间的家长里短了?”
云悠拿右手食指点着俞启峥的肩膀:“你如今这么闲?”
俞启峥把她手指握到手中:“我本就赋闲。”
“……还直说了后日一起拜会李阁老府的事,莫非……”云悠挑挑眉:“四姐和嫂嫂交好,是绕着圈子来提醒我去帮嫂嫂站台?”
俞启峥专心地亲着云悠的手心,事不关己。
云悠郁闷:“那直说与我便是,费那么大老圈子!你还帮着她!”
“你四姐行事自有她的道理,你以为会像你一样直来直往?且这是你们四房自家事,云起又是下任家主,她怎么直说?”不过这么快就能猜出来,云悠果然不傻,只是懒怠动脑。
云悠空张了张口,似是想了想:“嫂嫂定是不想哥哥误会她,才没有告诉我。筱絮,筱絮,陈少爷高中榜眼,也不算辱没了她的才华。只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俞启峥把玩着云悠的手指,明明身上瘦伶伶的,腕子也瘦伶伶的,偏偏小手掌肥肥的,指头也像没有骨头一样,可任意翻折。
“爷,我们后日也去李阁老府好不好?”
“也好,反正我闲的发觉家长里短的,也挺有意思。”握着小手一推,云悠便老实地往后平躺,俞启峥压上去轻吻,暗叹这些时日的调教总算没有白费……
从隔间睡醒,来找云悠吃晚饭的绾姐儿趴在屏风处,呆呆地捂住了嘴。
难道这就是六姨说的,不方便?
我今天一得瑟,又把开头写文艺鸟……原谅我吧……
关于香莲三贵,肥,软,秀那一段,摘自《香莲品藻》。古人对情之一事的研究,或俗或雅,真是博大精深。私以为,古往今来,男人都或多或少地有点恋足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