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那些零零碎碎的灾难,生活还是要继续,很久之后我才意识自己正处在水深火热的高三,不是提着刀向轩翎他们兄妹报仇,也不是三番五次的跟医院打交道,而是安安稳稳的坐在那一方小小的地方,背着容易让自己神经错乱的公式。
有时候我也会想,那些每天连番轰炸自己的公式,肯定也给别人留下了阴影,否则我也不会听到一个男生对着另外一个男生骂道:“踹死你的N次方。”
早上在丢垃圾时,看见袁煜在窗边摇头晃脑背书,过于激动的我手也没洗就赶上前拍了他一下,笑着说:“好久不见了。”
他不悦的说:“程心缕,你不去和轩翎卿卿我我,没事在我面前瞎逛什么。”
我的笑容顿时僵硬,觉得我干干净净的高三生活全部被“轩翎”这个词玷污了,狠狠的瞪了袁煜一眼,转身离开。
他忽然叫住我,我回头,看见他认真的盯着我。
他说:“你住院的那几天一直是轩翎陪着你吧,虽然他经常不来上课,但是从来没有连续十几天不来学校。”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他顿了顿接着说:“其实轩翎对你挺认真的,至少我没看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子那么上心过,虽然我不了解你心里的想法,但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怎样,也不要因为那些轻易相信那些流言蜚语,有些事情,还是由自己确认过,才不会那么容易犯错。”
我想到很多时候,人总是会说一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是即使有那么多清醒的旁观者,他们也不会知道,我这个当局者迷的不是所谓的流言蜚语,而是自己。
很多时候,我都不懂,我到底是不是喜欢上轩翎了,否则,为什么当我想起记忆中的陆时宇时,眼神里淡出了许多寂寞,留下的,只有一些说不出的情绪。
会悲伤,但至少,不会心痛。
正如苏沫所说,我有时候,真是自掘坟墓。
我心虚说:“袁煜,说什么呢,你以为高考还有几天,脑子里装那么多东西,小心把那些公式都挤出来。”
他重新把目光收回到书上,那举动好像告诉我跟我说话是对牛弹琴一样,
他恨恨的说:“天理不容啊,为什么像你这种白痴的名次也会踩在我头上。”
可惜我手上没有凶器,否则,我也想让袁煜尝尝半个月闷在医院的感觉。
轩翎来找我时,我正在桌子上睡觉,教室里空无一人,我觉察到有一丝静静的不属于我的呼吸声,抬起头,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轩翎看见我醒了,收起手机,满眼笑意的盯着我,顿时我的睡意全部吞到肚子里,我软软的趴在桌上说:“你不去沾花惹草,来我这种平民窟干什么。”
他不屑的说:“你能不能说句好话,现在沾花惹草就叫做出轨,你知不知道。”
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不悦的说:“什么出轨啊,别跟我用这个词,低级。”
他讥讽的说:“程心缕,没想到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你在医院那几天,我可是生怕你受了委屈,把你照顾的那么周到,你不以身相许,也至少给我个好脸色。”
我懒得理他,整理好衣服准备去吃中饭。
那时候,我不知道,很多年以后,这种生活会成为我最珍贵的回忆。因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某些快要淡化出我的生命的伤痛忽然汹涌而来,而那时候站在孤立无援的位置上的,却不止我一个人。
那天晚自习后我在教室门口被一个女人截住,看见是熟悉的容颜,顿时有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感。
精致的脸上挂着微笑,她说:“对不起,那天伤害了你。我的名字是轩语倾,我想你应该记得我,轩翎的妹妹。”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她说妹妹这个词时,眼神忽然冰冷起来。
明明上次是她把我捅进了医院,面对我,她却丝毫不慌乱,倒是我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支支吾吾的半天,最后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到最后,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她捅了我,还是我捅了她。
她拉着我示意我跟着她走,月光仿佛掩埋了整个世界,映射出每个人不同的表情,无所遁形。只是有着那些表情里的人,到底拥有什么样的内心?
她的从容不迫,跟第一次见面时判若两人,第一印象果然会欺骗人,明明她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人,又怎么能和我这种市井小人相提并论?
她带我去城市繁华地段的一个咖啡店,她亲昵的拉住我的手说:“一直想找个机会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几乎每个人都一样,妄图把带给别人的伤害用一句道歉来弥补。其实,并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我不能原谅,那把剪刀,是对准的苏沫,我无法想象,要是受伤的是苏沫,我究竟会怎样做。
看见我沉默,聪明的她觉察到我的心思,她略带嘲讽的说:“是因为苏沫吧,你是她的好姐妹,也难怪如此。”
我淡淡的撇开头说:“知道还来假献殷勤,你还真当低估我的记仇心理了。”
她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无比优雅。只是我不明白那时候苏沫到底刺激她的,导致她的人格崩坏的那么彻底。
她忽然靠近我的耳朵,只说了一句话,仿佛有什么堵在胸口,令我无法呼吸,当初的场景呢依旧会重演,只是换了一座城市,被嘲笑的人依旧站在不被人原谅的角落。
她说:“程心缕,你和苏沫真是同一类人,听说,两年前那个被你毁了容,不敢出去见人的人,一直都在医院里了,你怎么能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一个人在这里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