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裘雄并不是舍不得杀了乔采梦,而是觉得日后也许会有用到她的地方,才暂且留她一条性命,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竟然从她的口中听到了“员神磈”这三个字。
很多年之前,圣裘雄曾在一本记载了天地间种种异象的奇书中看到了毕方,传说中此鸟非常难以驯服,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只有一位神仙收服过它,而那个神仙就叫做员神磈。
传说大留山上曾有一座非常华丽的宫殿,就连生活在附近的鸟兽也大都长满了艳丽的花纹,员神磈就居住在那里。每日他掌管着日落时霞光照向东方的巨大反影,日复一日的独自生活。而某一天,一只巨大的火红色的鸟儿闯进了他的宫殿,员神磈非常想让它留下来一起生活,但鸟儿却说它是属于天空的,不能留在这里。于是员神磈使了小小的法术,在它的腿上绑上了一种鸟儿看不到的仙草,鸟儿几番挣扎不能动弹,只得留了下来。员神磈给这只巨鸟取名毕方,而毕方在大留山上整日无所事事,只好一直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权当是一种消遣。
圣裘雄对乔采梦道,“你说的不错,但神仙就是神仙,谁也没有见过收服了毕方的员神磈,更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仙草才能把毕方留在身边。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乔采梦银牙紧咬,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额头上滚落,嘴唇抽搐着说道,“你自然不识得哪种仙草是当年员神磈所用,但我却能轻易分辨出来。倘若换做我是你,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是真的,收了那只世人都想得到的神兽毕方,有百利无一害,如果是假的,那再杀了我也不迟!”
她虽然善辩,口中所言不能尽信,但这番话说的却有几分道理,玄刹道,“师傅,我看她也不过是想求一条生路,即使放她出去又如何是您的对手?何况她已是池中之物,不如让徒儿按她说的去找一找,也许会有所收获!”
圣裘雄负手站立,眼神中带了几分犹豫不决。这么多年的腥风血雨让他早已变得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何况是眼前这只狐怪呢?但毕方的诱惑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想了良久,眼前乔采梦已经不再挣扎,脖颈软绵绵的垂了下来几乎要咽气了,他才对玄刹说,“去,把解药给她!”
玄刹从袖中取出解药,喂入乔采梦口中。她只觉得腹中疼痛缓和了很多,不禁感激的朝他笑了笑,又垂下头去,大口的喘着粗气。那疼痛已经耗尽了她身上的每一分力气,此时就是有人把她放下来,恐怕也走不出这个山洞了。
圣裘雄道,“我暂且留着你的性命,但你要记住,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玄刹,启动阵法!”说着,他转身走向洞外,只留玄刹和乔采梦在洞中。
长相门以阵法闻名于天下,小小的乐游谷中暗藏七七四十九个小阵和金泉、银海、铜河三个大阵,而他们现在所处的正是银海阵。
银海阵又叫做九鼎辕门银海阵,阵中正东、正南、正西、正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个方位各有一只青绿色铜鼎,当中用黑色黏土砌成的高台,高台之上一只银色大鼎气势恢宏,似能容尽洞中所有寒气一般屹立在最高处。四根冰柱并排而立,正是九霄之上众神守卫的天门!
乔采梦不屑的看了玄刹一眼,说道,“你以为这样的小把戏也能困住我吗?若不是我受了伤,又被捆住手脚,早已经离开这种鬼地方了!怎么,你觉得很可笑吗?”
她看到,玄刹正对她微笑着,那笑中有好奇,有叹息,似乎还有一丝丝的怜悯,他说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为公平起见,我会把你放下来的,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说着,他手中寒光一闪,尖利的匕首“嗖”的飞了出去,锋利的刀刃将绑住乔采梦左手的牛筋割断,乔采梦没防备,忽然没有了承受身体重量的支撑点,着实被吓了一跳。但随即她就醒悟了过来,立刻以让人不能想像的柔软程度将上半身向后弯了下去,捡起地上的匕首将绑住手脚的牛筋一一挑开,落在了地上。
双脚沾地的一霎那让她觉得无比的踏实,乔采梦伸个懒腰笑道,“多谢了,不过,你就这样私自叫我放走了,不怕你那个老古董师傅责罚你吗?不如你我一道,也能闯出一片天地来,如何?”
玄刹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指指她所站的地方道,“你先出来再说吧!”
乔采梦有些恼怒,她心道,这个男人还真是不解风情,居然对自己没有任何感觉。她不愿理会那么多,朝四面看了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却也小心翼翼的选了她认为最安全的方向,慢慢的走了过去。
还未走出三步,阵中忽然白光大起,似从天上地下一同射来一般将她死死的罩在阵中,白晃晃刺的她睁不开眼睛。乔采梦再也不敢小瞧这九鼎辕门银海阵,高声说,“喂,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玄刹幽幽的说道,“我师傅即说了留你性命,自然不会伤害你。但你也要言而有信,带我们找到可以收服毕方的仙草。不然,只要打开这阵眼,你的修行就会一点一点的损耗,直到你死去!”
乔采梦大怒,猛的向前一步道,“你们好歹毒!”她话音未落,已从东方青铜鼎中飞出一条五色巨龙,挥舞着利爪朝她抓了过来!她心中一惊,立刻诵念诡异咒文,身形一闪避开了这一击。但她还没来得及喘匀气息,又有一头斑斓猛虎从另一只鼎中扑了过来!
乔采梦避之不及,只得将身体缩成一团朝旁边一滚,虽没丢了性命,但肩头衣衫已被猛虎利爪划破,皮肉立时向外翻开,鲜血喷涌,露出森森白骨!
“啊!”她惨叫一声,一双媚眼射出怨毒的目光,看向阵外的玄刹。原来他并没有想要放自己离开,只不过和圣裘雄一样,让她吃些苦头,老老实实的留在这里听从他们的调遣。她咬牙说道,“好!我服了,你可以禀报圣门主,就说,就说乔采梦愿为长相门效犬马之劳!”
这样的结果并不出乎玄刹的意料,他将一瓶金创药丢在乔采梦的身旁,平静的走了出去。
回到落灵峰后,妍月影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已不知过了多久。那似乎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她追着一只美丽的蝴蝶,穿过茂密的树林,趟过清澈的小溪,却觉得脚下一空,坠下了万丈的深渊!
妍月影惊呼一声,满头大汗。守在床边的慕秋见她这副模样,连忙拉着她的手叫到,“师姐,师姐,你快醒醒啊!”她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心跳的极快,几乎都要让她承受不住了,她说道,“我,我这是在哪儿?”
慕秋心中狂喜,几乎要哭出声来。这十几日以来,她时时刻刻都盼望着师姐能快些醒来,但师傅却说,师姐中毒太深,恐怕损耗了太多精血,一时半刻是醒不过来了。只是若一直昏迷下去,情况就大为不妙了。
“师姐,我这就去告诉师傅,让她来看你!”说着,慕秋抹着眼泪跑了出去,不多时,门外一阵噪杂的脚步声,却是师傅和众师妹一起走了进来。
重明面色疲惫,眼中丝丝血红,这些天她也如慕秋一般,吃不下睡不着,每日忧心徒儿的身体,又担心青昛堂再施毒手。好在上天怜佑,妍月影醒了过来。她走到床前,仔细的看过徒儿的面色,这才放心道,“看来已无大碍,你可把师傅和师妹们吓坏了。月儿,你现在感觉如何?”
妍月影答道,“多谢师傅关心,我已经好多了,只是觉得口渴,腹中还有些饿了,特别想吃师傅亲手做的栗子糕。”她眨动着眼睛,一想到栗子糕的美味,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巴,顿时惹得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你这个小鬼头,还是那么嘴馋!我早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慕秋,把栗子糕拿来给你师姐。对了,还有那碗百花汤也一起端来!”重明亲昵的拉着妍月影的手,慈爱的望着她,惹得其他的师妹埋怨道,“师傅好偏心,只疼师姐一个。那栗子糕我们只有过年时才能尝上一两块,难道只有师姐想吃,我们就不想吃吗?”
“是呀,是呀!”其他的人也闹了起来,重明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没出息,什么时候也学的和你们师姐一般,成了小馋猫了?那好吧,你们也吃一些,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众人欢呼起来,都道,“多谢师傅啦!”刚好慕秋端了栗子糕和百花汤走了进来,她们竟一起涌了上来,你一块儿我一块儿抢了起来,再看那盘中,竟然只剩了一块儿而已。大家互看一眼,谁也舍不得把自己的那块放回去,忽然一起转身,夺门而出。
“唉!你们!”慕秋心中生气,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把剩了一块儿栗子糕的盘子递了过去,说道,“师傅你瞧那些小妮子,只剩了这一块儿给师姐!”她噘着小嘴,满心的不高兴。
妍月影十几天没有进食,哪里还顾得上和师妹们生气,强撑着坐了起来,拿过那块栗子糕就塞进了嘴里。可是她吃的太快,噎的大声咳嗽了起来,重明微笑着摇头走了出去,悬着的那颗心总算能放下来了。
慕秋连忙盛了汤要喂给师姐喝,可她没有想到,妍月影竟然大咳了起来,那塞进嘴里的半块栗子糕竟然夹杂着暗红的血色一起吐了出来,惊的她连忙扶住师姐,说道,“师姐你撑着,我这就去叫师傅!”
她转身欲走,妍月影却一把拉住她,急忙道,“别,别去,你听我说!”
慕秋眼中带泪,蹲在床边心疼的看着师姐,说道,“咱们从慕容家出来的时候圣公子已然醒转过来了,可是你回来之后却昏昏沉沉的,时睡时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妍月影凄然一笑,说道,“这就是了,我猜的一点不错啊。在青昛堂地洞之时,我就觉得他有些不对,看来,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她忽然闭上眼睛,说不下去了。慕秋拿过手帕拭去她嘴角血迹,问道,“你说的,难道是圣公子?”
妍月影冲她使个眼色,慕秋会意,连忙关上门窗。妍月影说道,“初到青昛堂之时我就觉得奇怪,我是被吴常胁迫,担心他伤害你们的性命,才被他制住。但圣公子堂堂七尺男儿,怎会和我一样被吴常带走呢?况且……”她想到在慕容家看到圣无忧杀害慕容秀的一幕,不忍说出来,只好说道,“况且长相门机关处处,不是那么好闯的。而当我们发现青昛堂堂主冷伯昶的诡计时,他提议如果我们中毒了,冷伯昶就无法陷害我们。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为什么那么巧,就有一只芜菁在那儿呢?现在想来,定是他随身带去的。”
慕秋一惊,也明白了几分,她说,“照你这么说,难道他早就知道青昛堂的阴谋,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不!”妍月影摇头,“他早就知道青昛堂的阴谋的确没错,但却没有和冷伯昶等人同流合污。只怕他是有心借此事要了我的性命,挑起落灵峰与青昛堂之间的矛盾,待我们两败俱伤之时,长相门坐收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