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图庆的胖脸被边叔打了一笤帚,正是这一笤帚,打得他臃肿的身子如飞鸟一般滑翔出去,可见边叔绝不是温柔地给他扫了扫脸上的尘土。
此时朱二爷与他的外号“猪头庆”实在是贴切之极,一张胖脸彻底肿成了猪头,两只本来就小得不成样子的小圆眼更已难寻影踪。但金三的眼力实在惊人,又或许是跟着朱二爷日久,已渐渐心有灵犀。
总之,他只是瞥了几眼“猪头庆”肥腴红润的油脸,通过那偶尔挣出红肿眼皮几不可查的微弱目光,硬生生看出了朱二爷真实的意图!
那一刻,金三胸膛里充满了壮士赴死一般的豪气,是的,他愿意为朱二爷去死!
他深深地呼吸了几下,瘦弱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猛地冲了出去!
......
“救命啊!杀人啦~~~”金三那无比尖利无比高亢的声音冲破小院绿荫的阻挡,直刺天穹。
与此同时,就像一支离弦的飞箭,他瘦小的身影瞬间已扑到了小院门口......
是的,他愿意为朱二爷去死,但他不能死,只要他金三能跑出去,朱二爷就不会死!
这一刻,金三绝对可以向天尊发誓,他有生以来从未跑出过这样的速度!
他只觉得双腿肌肉因为剧烈的蹬地都已经发热酸胀,面前的空气似乎被自己冲破一般呼啸着从耳边掠过。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金三心里闪过一个很无稽的念头。在这样的速度下,他眼前已经一片模糊,看不清、听不到、收不住。
下一刻,一个身影忽然无声无息出现在小院门口。
正在施展“轻功”狂奔逃命的金三来不及避让,迎头撞了上去。恍惚中,对方似乎伸手拨了自己肩膀一下,只一瞬间,天旋地转......
......
朱图庆正在看着金三狂奔的背影,目光中充满了欣赏。
忽然,那承载着他逃生希望的瘦小背影如发癫一般开始原地打转,转了几圈之后,踉跄着坚持走了几步,却终于摇摇晃晃地坐倒在地上。
紧接着,朱图庆看到了站在门口处的那个高大身影。
小院如此偏僻幽静,闲人根本不会走到这里来。此刻出现在门外的人,绝不会是被金三那凄婉的求救声召唤而来。
相反,这人很可能是路回的朋友。他在门口这么一站,如果路回真有心杀人灭口,大家哪里还有逃路!
朱图庆不是猪头。
事实上,能像朱图庆这般猥琐又张狂活着的胖子,本来就不可能是个猪头。只是转眼的工夫,他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看着这一切,朱图庆的心似乎也要沉入谷底。
......
门外走进来的是一个身材壮硕的少年,大约十八九岁样子,厚厚的嘴唇,一双单眼皮小眼睛,样子十分憨厚。
他站在门外轻轻地伸手拨了一下,把朱图庆的心打入谷底。又轻轻地迈步走进来,带给朱图庆大大的欢喜。
如果朱图庆看过后世那位无厘头搞笑大师的电影,他必定会说一句:人生的大喜大悲来得太快,实在太刺激了!
朱图庆的大欢喜,都是因为少年左胸处绣着的那个阴阳双鱼图,更是因为在看清这少年面目之后,朱图庆无比惊喜的发现自己认识他。
“费公子!救命啊费公子!”朱图庆踉跄着直扑过去。
少年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诧异地看着朱图庆,似乎在回忆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个满脸红肿的胖子。
朱图庆撩起衣袖擦了擦头脸,咧着嘴强笑:“费公子,我是图庆,朱图庆啊!台州朱家的老二。春天时我跟家父......”
费公子,名费飞,是京都费家的子弟。
费家是大成国少数几个百年世家之一,无论哪方面都不是台州朱家可以比的。
而这个叫费飞的少年,更是费家的骄傲,因为他年仅十二岁时就因惊才绝艳的修行天赋被招入知行院,是大成国立国百年以来年纪最小的知行院门生。
朱图庆曾跟随朱老太爷前往费家,也曾有缘认识他。
费飞似乎想起来了,对朱图庆露出一个憨厚无比的笑容:“啊,朱图庆,哈哈!你怎么真的被人打成猪头了......”
如果站在那里不说话,少年除了身材高大外就再也没有显眼之处,只是一副憨厚淳朴的模样,看起来甚至不如十六七岁的路回成熟。
但这时一开口,几乎吓了众人一跳,因为他声音极为浑厚,每一开口,仿佛胸腔之中藏了口黄铜大钟一般嗡嗡作响,震得大家心头发颤。
朱图庆的胖脸上绽开无比愉悦的笑容,仿佛能被费飞取笑是一件极为光荣的事情:“是啊是啊,费公子,你可要替我做主啊......不不,不是替我做主,是替知行院做主!”
......
这个夏日的午后对于朱图庆来说,真的是过得太充实太刺激。
从走进这个小院开始,惊疑、暴怒、期待、失望、震惊、恐惧、失落、狂喜等等情绪纷至沓来,即便横行台州数年的他,此时也已声音发颤,就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见到自家长辈一般,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哭腔。
“费公子,我们发现有人私自冒用知行院信物阴阳双鱼图,就好心上前劝告,哪知他......那,就是他......”一边说着一边指向路回。
路回微笑着朝这边拱拱手,似乎在接受什么表扬一般。
身材高大的费飞看看路回,又转头看看正在哭诉的朱图庆,厚厚的双唇微微张开,显得更加憨厚。
“哪知他非但不听劝告,反倒动手行凶!”朱图庆继续哭诉着,“他们主仆二人,欺负我们人少......那个,欺负我们不敢还手,把我们打倒在地,还要杀人灭口!”
“啊!?”费飞张着嘴看朱图庆。
“是啊是啊,他们主仆真的是穷凶那个......那个恶!”终于清醒过来的金三在旁边帮朱图庆说话。
“尤其是那个小子,拿个奇怪的棒子打人,我们武大叔说他两句,就被他打断了腿!”
“奇怪的棒子?”费飞的目光转向路回。
路回从身后抽出那两节用铁链联在一起的短棒,朝他比了一下:“他说的是这个......”
费飞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奇怪的棒子,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朱图庆和金三不敢打扰,只是站在他身后用怜悯的眼光看着路回,在他们心里,这家伙已经是个死人了。
四下一片寂静,大家只等着费飞喝骂出声,拿下对面那眼睛贼亮贼亮的可恶少年。
在这个有些怪异的气氛里,路回似乎打了一个呵欠,打破了小院的寂静。
“小师叔,你又搞的什么啊这是?......”这是费飞响若洪钟的憨厚声音。
“双节棍!还有,师叔就是师叔,什么叫小师叔!”这是路回慵懒的可恶声音,似乎带着不满,“回头我告诉五师兄,看他怎么收拾你!”
“小师叔?......费公子!......你......他......呃!”这是朱图庆晕倒之前的绝望自语。
“费公子,救命啊!”等待已久的吴跃骅站起来哭诉。
整个小院终于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