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青山,远远的在天边划出一道苍翠连绵的界线。
从这里开始,青牛山渐渐拔起了山势。由西向东渐渐陡峭,直至沧海之涯,牛角峰山巅高峻,如一把利剑直指苍天。
青山之下,有一座雄城,与青山一道微笑而骄傲地俯视着面前的千里平原。
与那座神圣巍峨的青山一样,这座雄城充满了传奇色彩,它屹立在青牛山脚下数百年,作为四朝帝都,却未经一次兵火。
这座传奇雄城,就是大成的京都。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京都那高耸入云的城墙上遥望,便可以看到那条一直通向极远处的宽阔官道上,如蚁群般穿梭往来的人们。
路回等人正走在这条极为宽阔的大道上。
……
从小在青牛山巅,路回曾不知多少次与那座巍峨高山一起俯视京都。
即便是从山顶最高处向下看,这座数百年来的传奇之城也依然看不到边际,无比广阔而雄伟。
此时从远处遥望,只觉得京都那青黑的高耸城墙,在山下划出一道整齐的边线,竟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山势,只有那险峻的青牛角陡然从城墙后面耸立出来,仿佛是以京都为座的一块傲世丰碑。
青牛角雄险高岸,直插入云,却越发显出那青黑色底座的雄伟壮观。
车队之中,除了费飞等寥寥几人,倒有大半是第一次来京都,他们从来只听人说京都如何如何,却从未亲见。等到在天边远远看到那条巍峨的青色影子,不禁一个个目眩神摇。只有路回,微微抬头遥望雄城身后那微微隐在缭绕白云之中的牛角峰,心中百感交集。
从小生长在青牛山中,路回已不自觉地将青牛山当做自己的故乡。
前世的童年记忆里,路回几乎忆不起一丝温暖。今生在青牛山的十几年中,却过得无比温馨。无论是神秘的师父、冷峻的大师兄、疯癫的二师兄还是木讷的五师兄,大家其实都当他如亲人一般。青牛山上诸人,即便是再淡泊孤僻的性子,也都对这个年纪最小、小的不像话的小师弟呵护有加。这其中,一部分是因为路回刻意将自己伪装的可爱可亲,另一部分,其实也有众人对他的悲惨命运的一丝怜惜。
这一切,都曾经让早已习惯了黑暗世界的路回有了从来未有过的家的感觉。
透过车厢布帘,看着远方静静伫立的淡漠青山,路回不禁从心底浮出一丝欣喜,低声对林璎说道:“林璎,我这也算回家了吧......”
......
车队尚未进入京都,就被一堆人堵住。
站在前面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男子,他拦住车队,神情却十分恭敬,指名要见费飞。
“海公公,您这是......?”费飞老远看到,已认出这是宫中的宣谕太监海仓,海仓虽然是个太监,却长得一表人才。只是这名字有些乡气,有些对不住他这个姓。
海仓太监满脸微笑拱拱手:“费公子,皇后娘娘派我来,接公子和林家小姐,还有一位朱图庆朱公子入宫觐见。”
“朱图庆!?”费飞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脸上满是惊异。
皇后召见林璎,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林璎是皇后的嫡亲侄女,而且据说是皇后最疼爱的林家晚辈,召她入宫觐见本就是份内应有的安排。这次林璎路上遇袭,皇后自然急着见她。
至于费飞,虽未曾被这样点名召见过,但毕竟是贵胄子弟,大成骄子,往日里也曾多次面圣。只有朱图庆,一个僻居台州的小小门阀子弟,他的名字何时传进了皇后耳中?
海仓太监笑容不改:“是的,朱图庆朱公子可在这里?”
“在的,”费飞有个好处,想不通的事就放下不想。
他转过头从人群中找到朱图庆,挥挥手招呼:“过来这里,咱们先跟海公公入宫觐见。”
“在!在!”朱图庆站在人群中,已隐约听到皇后召见。他本来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时得了确认,禁不住满心惊喜,肥胖的身子也忽然变得轻飘飘欲飞上天,拨开人群,迈着矫健的步伐冲了出来。
海公公看看朱图庆,眼神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怀疑,却瞬间消失,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对朱图庆行了一礼。
不管这个胖子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管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有多么陌生,海公公只是确信,既然能够被皇后点名召见,这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胖子必定有过人之处。
何况,就算这个胖子真的没有过人之处,但谁也无法保证他能否得到皇后的欣赏,毕竟近日里宫中有些传言,似乎救了林家小姐的,也是一个姓朱的公子。
从开始听到皇后宣召,车里的路回和林璎就开始低声商量。
“我在知行院等你。”
“谁要你等……我今晚肯定要住在宫里的。”
“这离知行院开考还有一个月呢,你不会一直在宫里住吧?”路回有些担心。
“说不准的,以前来过京都几次,都是跟着姑母同住。”林璎也有点忧郁。
“天啊……皇宫那么恐怖,我怎么找你。”
“不要坏人找……”
“那我不让你去了......”
“别闹。”
“呵呵,逗你呢,去见你的皇后姑姑吧,别忘了伍浩的事。”
“你真想让他进宫啊?”
“恩,他毕竟不能老这样,我想来想去,还是进宫最好......我走了。”
“路回……”到这时,林璎反倒不舍。
“我去知行院,让师兄提亲。”路回一脸惫懒。
两人这几天来虽亲昵无比,林璎听到这“提亲”两字仍觉得羞不可抑,轻轻答应一声,那声音却几乎低不可闻……哪有这样的坏人,提亲便提亲好了,跟人家说什么。
……
路回推开车厢门出来,轻轻一纵身,跨上一直跟在马车旁的骏马。
车厢布帘被一只纤纤素手揭起,露出一张美丽娇羞的脸庞。林璎看着骑在马上的路回,轻轻挥挥手。
“去吧,”路回也挥挥手,微笑着低声说道,神情自然而骄傲。
看到这一切,车马队中的众人早已见怪不怪,但海公公却彻底傻了眼。这……这是什么情况?
林姑娘的马车里,怎么会有一个青年男子?
他是在跟林姑娘说话吗?这……这语气神态……
这震惊太大,让一向灵活机变的海公公一时转不过弯,忘记有些事情不该看不该问甚至不该想的道理,抬眼傻傻地看着路回。
这少年,生的好一副俊秀样子……
“海公公,咱们可以走了吧?”费飞浑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啊!……啊,是,咱们该走了。”海公公此时才发现自己犯了错,连忙转头装作无知样子。
“林家小姐的车驾是哪个?还要劳烦费公子通禀一声。”
“啊?”费飞哪里有那么多心眼,却跟不上海公公的节奏。通禀个鬼啊……路回就在你眼前推开车厢门出来,你就算没看到林璎坐在车里,也应该看见她后来掀开车帘向路回挥手吧,你这眼神不好使还是怎么滴,还问“林家小姐的车驾是哪个”?
“是,是,我这便去。”费飞转不过弯,还有朱图庆。他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瞬间就已想明白海公公是什么意思。
那意思就是,刚才发生的事情,我都没看见!
“劳驾,劳驾。”海公公满脸微笑,躬身行礼。心里不禁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对这个胖子表现出丝毫不敬的样子:果然人不可貌相,这个胖子,真的是有过人之处。
……
林家众人虽然未蒙皇后召见,却也是要一起进宫的。朱图远等人来到京都,也自有许多门阀要去拜访。众人去向不同,眼下京都已在眼前,正好便在这里分手。
林岳强和朱图远等人纷纷过来,与路回边义一一作别,跟着海公公等人径自进了京都城门。
边义在前面驾着马车,路回骑着马信步由缰,一行四人缓缓走向京都。
随着离京都越来越近,只觉得眼前的青黑色城墙越来越高大,等到了近前,路回等人更需仰起头才能看到那城墙的顶端。
这城墙高到极处,仿佛直入云中一般,湛蓝的天空从这里硬生生被断开,即便路回前世见惯了浮华都市的高楼大厦,此时看着这无言耸立的巍巍雄城,也不禁感到无尽威严,更何况是边义和伍浩等人。主仆四人,在京都城门外仰头四顾,各自惊叹。
“嘁……乡巴佬!”一个淡淡的轻蔑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路回转头看看,原来是一个穿着翠绿长裙的中年大妈,想来必是京都人。他们几个站在城门外抬头看天,在京都人眼中自然有几分呆相。
大妈脸上裹着厚厚一层脂粉,见路回等人转头看自己,眼中的呆气尚未完全消散,心中自然更加鄙夷,却不愿再加以评论,免得降了自己的身份,翻翻白眼,扭着硕大丰臀自顾离去。
边义等人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鄙视,依然一脸茫然的看着大妈雄伟的背影发呆,路回看看他们几个傻呆呆的样子,想起大妈的鄙夷眼神,却不禁哈哈大笑。
……
雄城无言,陡然而立,终于将背后那高高的牛角峰彻底挡住。
路回迈步踏进京都,心中无喜无忧,只是默默念了一句:京都,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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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结束了,主角进入京都,新的情节即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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