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推开门,便见着了院子的的大雾,雾蒙蒙的,浓浓的包裹着叶初眼前的世界,仿佛是浓稠的烟,隐隐的竟是让人呼吸都觉得呛。
天色还未亮,叶初也不知这到底是几点了。
她忽然便想叹气,这已经是到这个宫殿的第六日了。宫殿里虽是收拾干净了,却是湿冷无比。这个身子似是本就畏寒的很,到了夜里若是仅仅靠着那两床小棉被,根本无法暖和起来。她忽然怀念她在马车上那个瑾甯递给她的手炉,如果每日夜里都能抱着那个手炉入睡,或许她便不会每日都这样天不亮便被冻醒了。
叹气间,她便又抱着水桶摸索到水井边,然后抛下水桶,打了小半桶水上来。不是她不想打一整桶的水,而是她根本提不动。第一回她在这井边打水的时候便因为提不动,险些跌入井里,若不是她及时丢掉了手里的绳子,她的命怕是都没了。
她真正是不明白,萧子眠把她安置在此处究竟是什么意思。
六日了,她未曾见过萧子眠一面。那一****脖颈间一阵酸麻晕过去之后便是万事不知。而待得她醒来,已经是在这个宫殿的偏殿里了,衣橱里挂着衣衫和面纱,床头一侧则是搁置着她自叶家带回的包裹。她立时便盘查过了,这个宫殿大是大,却是破落的很。仅仅是她住的偏殿有着小床和棉被,宫殿的其他寝间竟是只有木板床,床上什么物品都未曾配备。
她提了水,继而便洗了脸漱了口回了自己的屋子。外头过于冷,屋内也未曾烧着暖炉,衣橱里的衣衫虽都是冬装,但是她还是觉着穿的不够暖。叶初正是窝在床上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宫殿门口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知道,是送饭的小李子来了。这六日来,每日都是小李子来送饭,一日三餐,餐餐如此。除了送饭,小李子还会一日隔一日替她备了洗澡的热水。这个宫里有灶房,却是没有木材。所以她没回洗澡都要靠小李子带了木材来替她烧水。而她第一日把打水的水桶弄没了,也是小李子去的内务府领了一个新的,而且还特意领了个小的。
虽是短短六日,她却是很感激这个小太监。若换了个势力些的太监,见着她这样被打落在无人的宫殿里,哪里会替她张罗着事情。而且,他似是从未对她蒙着面纱的的脸产生好奇,不多问,只做事。
她戴了面纱,便开了殿门去迎小李子。
“姑娘,这儿是今日的早膳,你趁热用了吧。”许是雾过大的缘故,小李子今日提的灯竟是和往日的不同,更为大也更为亮。
她接了食盒,“谢谢你了,小李子。”
“姑娘客气了,小李子伺候姑娘本就是应当的,”他始终低着头,若往日那般的卑微模样,“今日奴才吩咐了御膳房温了许久的粥,或许会比昨日的更稠一些,不知姑娘可会喜欢。”
叶初有些讶异,昨日她不过是随口一说,说宫里的粥有些稀,小李子竟是还特意吩咐了御膳房,真正是有心了。
小李子提了灯消失在蒙蒙的雾色里,那星点大小的晕黄灯光在白茫一片中愈发难见,直至丝毫也无。
她拎了食盒回了屋子,然后打开。红木的食盒里,上层搁置着白瓷的碗盅,揭开盖子,里面是粘稠的白粥,微微泛着青色,溢出好闻的米香气。下层则是一叠小菜,青碧青碧的,是她喜欢的腌制青笋,又脆又爽口。原本小李子是给她备的酱萝卜,后来她偶尔提起说有些怀念青笋的味道,第二****的小菜便成了青笋。
青笋旁的小碟子里搁着三只小包子,只手可托,小巧的很。这个包子叶初是极喜欢的,里面是芬芳的莲蓉馅,微微的甜。
她拿起银箸,挑起热腾腾的包子咬进口中。顿时,她便觉着有热气灌入体内。好像全身凝滞的的冷气都在这一刻缓缓蒸腾开来。
叶初灌了白粥,便收拾了碗筷搁在一边,只等着小李子送午膳的时候来带走。
初阳的暖光透过浓雾间的隙缝打在院子里,叶初蜷缩着身子,只等着日头正好的时候出去取暖。
她正在偏殿里望着窗外,却听闻殿门口一阵喧嚷声。
起初是一个女子尖细的嗓子,“你们给我滚,都给我滚,你们都是什么下贱胚子,敢动我,我是谁,你们知道么。我爹是当朝公卿,是如公卿,你们别妄想碰我。你们都给我滚,不准碰我!”
然后便是一阵撞到了或是碰翻了什么的声音。
叶初戴了面纱便蹑手蹑脚穿过偏殿,继而便躲在宫殿南边的柱子后偷看。来的一共是四个人,三个太监,还有一个身穿宫装的女子。
领头的那个太监手里捏着兰花指,正冷眼看着另外两个太监死死的架着那个女子。那女子头上的朱钗已然歪斜,头发也有些蓬乱,正挥动着手脚拼命挣扎。
叶初心里一凉,莫非自己碰上了灭口的戏码么?莫不是这个女子得罪了那个高阶的妃子,然后便被惩戒灌毒药或者上吊么?
这个宫殿本就大而寂静,即便是白日也是悄无声息,每日夜里叶初都要把门堵得死死的才敢入睡。而今日,要是这儿真死了人,叶初真是不敢保证还敢在这个宫殿住下去。
“就算今日我进了这儿又怎么样,皇上这样宠我,要是知道我受了委屈一定会哄了我出去的,”她挣扎的极是厉害,脚不断的蹬着,“你们敢对我不敬你们就完蛋了,待得我出去定要你们全部偿命!”
领头的太监见她叫的厉害,便从袖口处取了条绢帕出来,然后一把堵住了女子的嘴,女子呜咽着,却只有“呜呜呜”的闷声。那太监见着女子不能再说话,便阴测测的笑了,“如美人,真不是奴才要领了您到此处的,皇上宠您是宫里都知晓的,可是您妄图加害于大公主却是您的错处了不是?您就在这凄宿宫住着吧。”
说着,架着那女子的两个小太监便将女子往宫殿里一推,女子踉踉跄跄扶着手边的柱子才终是站稳。
女子的长发已然遮住了大半张脸,面目难辨,她一把取出塞在口中的绢帕,继而扯住了领头太监的衣袖,竟是一下跪了下来,“徐公公,如怜求您了,如怜真的不曾毒害大公主啊,如怜是无辜的,如怜根本不知晓那个药渣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寝宫啊,徐公公,公公您去同太后说好不好,徐公公……我爹是如公卿,如果您愿意救我,我爹以后一定不会亏待您的。”
领头太监嗤笑一声,仿佛是听说了多么好笑的事情,“如美人可是糊涂了,您莫非不知晓么。令尊昨日半夜已然被捉拿入狱,皇上正派了刑部的人去审讯呢。如美人,好好歇着吧……”
女子听了这话,似是丢掉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竟是颓然倒地。她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落到一侧,叶初终是看清了女子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