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到了叶府这些日子,对着叶瑾安的父母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却是对这个叶瑾甯格外亲厚。这倒不是因为叶瑾甯是个美男,而是因为叶瑾甯待他的姐姐叶瑾安极好。
那一日叶瑾甯说要半夜潜入那个姓王的娘娘腔府中将他打一顿,叶初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孩子的气话。谁料,叶瑾甯竟然真的在几日前潜入了王家将那人打了个鼻青脸肿,王家人甚至还因此报了官。但是,谁又能料到会是瑾甯,毕竟他是一个看去那样清秀瘦弱的男孩子。
于是,叶初与叶瑾甯自此亲厚起来。有什么事儿,叶初都去问叶瑾甯。
再说这会儿,叶初见着瑾甯这样异常激动的情绪,不得不说,很是担忧。越是出挑的男子来提亲,叶初便越是觉得事有蹊跷。
叶家并不是什么名震四方的名门望族,也不是什么根深叶茂的大家族。叶家一直以来都是子息单薄,向来都是只育一子一女。
叶家走到今日,凭的不过是挖矿的秘技。而且,由于没有进行规模化的经营,只是靠着叶守带着家中几个壮汉寻找矿源并进行开采,所以叶家一直以来虽是有些家底,但却不算特别富庶。
可是,为何这些相貌堂堂,看去也不缺胳膊少腿的人偏偏要来叶家求亲呢?采矿冶炼之术,真的就如此有吸引力么?
叶初边想着,一路跟着叶瑾甯便到了前厅。瑾甯和叶初便趴在前厅门前的柱子上偷偷的往屋里看。
屋里坐着三个人。主座上的正是叶守,而客座上则是坐着两个年轻男子。一个一身玄色长袍,脖间似是围着一圈毛绒的围脖,同衣衫是同色的。男子侧着脸同叶守说话,看不清相貌,侧面却是棱角分明的线条。
玄衣男子右手侧则是一位素衣男子。素色的衣衫,实是极衬他的肤色。白,真正是白,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或是惨白,而是极为剔透的白,像是上好的白玉,干净纯净,无瑕疵的白。男子端着手里的彩釉杯,垂着眸子眯着眼瞧,似是在看什么新奇的事物。
叶初忽然很想让他抬头,她想看他的眼睛,她觉得他会有一双极黑的眸子,沉寂如夜,这样方能更显出他的肤色,也愈发显得他的眸子若黑曜石般的黑。
叶初等了许久,男子始终没有抬头。
“姐姐,是不是很不错的男子?”瑾甯仿佛是讨人欢喜的孩子,带着稚气的得意。叶初笑,“不过,那个素衣男子看不到脸呢。”正是看的有些急,凝烨却是来叫她,“小姐,回去敷药了,今儿是满月。”
是了,又到了满月了。满月的日子,敷药的日子。
说到这个药,叶初还是从叶瑾甯那儿打听来的消息。
据瑾甯说,叶瑾安当初脸上留疤过后,便如此过了一年。一年后的某日,叶守去城里的医馆配一些平喘的药。他年纪大了,每每着了凉便是咳喘不断。只是那一****方才走到了医馆门口,便被一个老乞丐拖住了,老乞丐只是瞧了他一眼便推出了他这几日的确切感受,说的是半丝不差,仿佛是亲身经历一般。
叶守觉着老乞丐专业算是有些本事,或许便是传说中流落民间神医。于是,叶守便与其攀谈起来,想着或许能为叶瑾安讨来一味治脸的良方。
老乞丐听了叶守的描述,便随了叶守去了叶府。老乞丐将叶瑾安细细探查了一遍之后便开了方子,说是将方子里的草药捣成泥状,每月满月的日子便涂抹于伤患处。此药短期内可能没有效果,但是长期以往定然能让疤痕褪干净。
老乞丐给的方子里都是极普通不过的药草,不过这些药草的用途真正是南辕北辙,有用以消炎的,也有用以平喘的,甚至连用以安胎的药材都有。
只是,那个时候的叶守没有不信的理由,那个时候的叶瑾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反正都已是那样一张脸,结果不可能更坏。
于是,便是这样两年。明明不见任何起色,叶家却依旧坚持着让叶瑾安涂药。
这样的治疗,于当初的叶初而言,或许是有些悬的。什么破药,还非要满月之日涂在脸上。可是既然她都能穿越了,又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更何况,现在的她不想放弃能治好她现在这张鬼脸的任何机会。她现在每日里洗脸还总是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能不被水中的倒影吓着。
这是她第二次涂这个药了,其实感觉并不赖。这些草药混在一起捣成泥状,便是深深的墨绿色,涂在脸上虽是难看,却有微微发凉的感觉。最初的凉意过去后脸上会渐渐开始发热,不是那种灼热的感觉,是温意,是温和的暖意。
反正感觉不赖,她就当是在古代做面膜了。
她搬了躺椅到院子里,就直直的对着那棵巨大的榕树。她躺在椅子里,感受着秋末的暖阳,渐渐的,有些熏然欲眠。
后来,她是被一阵脚步声吵醒的。她微微抬眸,却见是凝烨。
凝烨手里一个食盒,规规矩矩放到了屋里,然后又折回来同她说话,“小姐,两位公子在府内用膳了,老爷想着你可能不愿意露面,便让凝烨挑了小菜给你送来,让你先吃起来。”
是了,吃饭的时候必然是要揭下面纱的,叶守知晓她不愿在外人面前露脸的心思,还特意送来饭,真是有心了。
吃了饭,她又在屋里倒腾着临字帖。坐了一会儿又觉着有些难受,许是晚上那油腻的春卷吃多了。她收拾了东西便准备在府里走走消消食。
深秋的夜里,终究有些凉意。叶初走到花园的时候便想着要回去了,可是忽然来的一阵风却传来了花园里的说话声。
“您太见外了。小生既然有心娶您的女儿,叫你一声伯父也是应该的。”温和的声音,仿佛温水一般的感觉。
“可是,何公子,我可只有这唯一的女儿,虽说脸上有伤,但是终究是我的心头肉。我要给她找的,是能够继承我叶家衣钵或是能够对我叶家的事业有益处的夫君。而何公子方才说了,家中长辈都是为官的。何公子是官宦之子,家中定然是不会让你来我叶家继承这粗糙的手艺的。何公子,您这样出身显贵,我叶家无心高攀。何公子还是喝了这壶茶,明日一早便请回吧。”
“叶伯父,小生已然答应了入赘的,我都同意做叶家的人了,您又顾忌些什么呢?”
“呵呵,”叶守的笑声随着风飘在院子里,“我虽是年纪大了,我却还是明白事理的,即便你是真心想要继承我叶家的衣钵,真心的愿意入赘,但是你家中长辈呢,又怎能放过你?到时候,不仅是瑾安跟着你受委屈,怕是整个叶家都会不保。”
叶初歪着头坐在满簇的洁白木槿边,抱着膝盖听俩人的对话。她不得不说,叶守是个精明人,他选女婿其实不仅仅是想要一个女婿而已,他既想要让叶瑾安嫁得好,另一方面又想要让叶家能够香火延传,让叶家的秘技得意流传壮大。可是,世上何来这两全其美之事?
“叶伯父,您可听听晚辈的主意?”
又是另一个声音,低沉的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媚音调,仿佛是暗黑的丛林里催生的不知名的幽光,令人着迷和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