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依旧蜷缩在墙角,一动都不动。落日西斜,在宫殿门口洒落一片金辉。叶初茫然的看着太医和徐公公进进出出,看着徐公公又带了两个小太监来。
最后出来的时候,两个小太监一人一头扛着一块木板,木板上蒙着一块白色的绢布。绢布虽是遮住了木板上的人,却是依稀可见白布下人的体态。
叶初知道,那是如怜的尸体。
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在宫殿里,四处静谧无声,只余下风起时院子里的树木的簌簌作响。叶初抱着膝,脑中杂乱成一团。
若不是当初她冷血,如怜也不至于会沦落到丧命的地步。她见死不救,她冷血冷心。可是,她却也是没有法子。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只是想活下去。她要活下去就必须要理智,要冷情。
她想如怜至少有一件事是圆满了,既然徐泰的事是太后指使,太后又交代了太医一些事,这便是意味着太后不会张扬此事。至少,她如怜死后的名声是保住了的。叶初扶着身侧的墙,心里惊涛骇浪,一阵阵的发怵。
渐渐的她只觉得脑袋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叶初晕迷前的最后一个意识是,脑袋疼。
叶初醒来的时候,便见着眼前蒙着的白色纱幔,层层叠叠,随着夜风起,起起伏伏。床头一枚外罩着白纱的圆形的珠子正在微微的发光。莫非,那便是传闻中的夜明珠么?屋子里很暖,空气里微微氤氲着教人昏昏欲睡的迷醉香气,显然是笼了熏香。
叶初忽然有些失笑,似乎每每她晕迷睁眼总是能遇上些新鲜的境况呢。她两个月前穿越到叶瑾安身上的时候如此,不知被萧子眠还是何荆弄晕了带到凄宿宫也是如此,现如今,又是如此。不知她此刻又是在哪里。
她只觉得嗓子里堵得慌,正要清嗓子,却觉得一阵撕裂般的疼。像是染了风寒了呢。她正这么想,忽然又觉得失笑。感冒便是感冒,她竟是称之为风寒。不过才在古代呆着短短两月,竟是已经被同化了么。
她正是打趣着自己,却闻推门声传来。
“李公公……”后面的声音蓦地停顿,似是被阻止了。
之后便是俩人出了门的脚步声。
李公公,太监?
叶初脑中轰的一声响,便觉着心里一阵发寒。
房里香气渐浓,催人欲睡,叶初只觉得眼皮愈发的沉,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叶初竟是难得觉得不冷了,让她可以不再蜷缩成一团,让她可以将四肢伸展开来。就好像全身都笼罩在一层暖云里。就连空气里,都好像都蒸腾着一层暖雾,润湿的,温暖的。
叶初是自然醒来的。待得她睁眼,外头已是大亮。她推开软被,便起了身。屋子里极暖,即便只是穿着亵衣套了件袍子,叶初也并未觉得冷。她撩开那层层叠叠的纱幔,又掀开了垂地的珠帘,便见着了眼前一间偌大的寝殿。
寝殿里亮堂的很,暖光顺着窗口流泻一地,映出满室的明亮。屋子南边是一张绘有美人望月的屏风,屏风旁一个雕花软榻,塌上搁着一只翠玉花瓶,瓶中是盛放娇艳的不知名的花儿,花瓣儿微卷,明亮的黄,倒像是菊花。
软榻南侧是一架古琴,看去古风十足,像是有些年岁的模样。
叶初在现代的时候虽是不通音律,却是对着这些各式乐器极是好奇。她正是想要去摸上一摸,门便被推开了。
她闻声回头,便见着了满眼的明亮里,一个身穿粉色宫装的女子正端着托盘进屋。女子方要掩门进屋便与叶初四目相对。
“啊!”一阵尖利的叫声立时传来,接着便是碗勺落地碎裂的声响。
叶初知道,自己怕是又吓着人了。她匆忙跑到门边要替女子拾东西,却见女子依旧瑟缩在门槛上满面惊恐的望着她。
叶初勉强一笑,然后便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儿,“不用怕,我不是鬼。我是人,我……我只是毁容了。”她不知道要怎么跟面前这个娇小的女子解释自己真的是人这件事。毕竟就连她自己,也被这张脸吓晕过。
不过是须臾,那宫装女子便蓦地跪下来,“奴婢该死,失仪冲撞了姑娘,请姑娘责罚。”
叶初虽然心里有些难受,但是哪里会计较这种事,她自知自己这张脸是有多可怖的。她扶了女子起身,“别跪了,不是你的错,我这张脸,凡是人见着都会吓着的。不怨你。”
女子惴惴不安的看她,一双剪水眸子几乎要落下泪来,“奴婢打翻了姑娘的药,这就去再给姑娘煎一碗。”
她正是要走,叶初却一把拉住了她,“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子臻首,“回姑娘话,这儿是钟毓宫。”
“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话,奴婢采乔。”
“采乔你可知道这儿的掌殿人是宫里的哪位娘娘?”
“这个不如来问朕,朕或许能说的更为清楚。”清越如斯的嗓音,带着醇厚的低沉。
叶初抬头便见着了萧子眠。那妖孽的男子一身天青色绣纹常服,胸前是龙飞九天的图案,他披着一件狐毛大氅,立在着满目的暖光里,朗眉星目,面目间竟生出一丝柔和的意味。
“奴婢参见皇上。”采乔立时便跪拜下来。叶初愣神了一会儿,也才随着采乔跪拜的姿势要跪。
蓦地,一双手便拦在了面前。叶初抬头,却是萧子眠。近着看,他的眼底里星辉熠熠,说不出的动人。
“瑾安还病着,免礼吧。”
瑾安?叶初倒不知她竟是已经和萧子眠熟到此等地步,照着这么熟,她是不是也该回礼叫声“子眠”?
“你先退下吧。去把叶姑娘的药煎了再送来。”
“是,奴婢告退。”采乔中规中矩的端着托盘和碗勺碎片便出了屋子。
门被带上,偌大的寝殿里瞬时便只剩下叶初与萧子眠。
叶初蓦地便生出一股不自在,她正是在冷场的氛围里煎熬着,那边萧子眠却忽然假咳了一声,“咳咳……瑾安要不要先去戴上面纱。不然朕恐怕不能面对着你同你说话。”
叶初暗地里忍不住翻白眼。人家穿越都遇上腹黑男,帅气的深情腹黑男,多么有爱多么萌。为什么她偏偏要遇上这种随便说句话能将人噎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