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安卖萌的撇了撇嘴,又摆弄了几下榴莲,然后道:“我也觉得甚是奇怪,这一趟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心韵有些意外的瞅着他:“你一个三等带刀侍卫,怎地什么都知道……”
他不屑的横她一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小时候阿娘找人替我算命,说我可是王侯将相之命!”
她掩嘴偷笑,低声道:“对,干得好我封你为丫鬟内侍总管,那也是服务行当的王侯将相。”
元承安没有听见她的嘀咕,自顾琢磨起局势来:“按理说九王爷和咱们十三爷应该是水火不容的,作为他的妻子,一个女流之辈,怎地又无故送礼物上门来套近乎呢?我看这里面一定有猫腻,说不定是九王爷指使她这么做的,以到达他自己的意图。”
心韵若有所思的摇摇头,道:“我看不然。”她想起在宣王府时所见的九爷与王妃之间的景象,两人怕是此“恨”绵绵无绝期,似乎不大可能联手策划实施什么阴谋诡计。“我觉得九王妃的行为倒很有可能是她娘家阿里一族的指派,同九爷是没多大关系的。”
“你为何会这么认为?”
“九爷与王妃其实没有真正的夫妻情分,他俩关系一向紧张,见面比陌生人还要冷漠几分,况且王妃生性傲慢,在那样的背景下,怎可能甘愿听王爷的指使。”她忽然想起辑策那寡淡的、带着不羁、透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的眼神,喃喃道:“九爷是个极其随性和真我之人,他卷入这场争斗也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绝不会为了达到什么目的而借用自己的女人玩弄手段。”
元承安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出言反驳她。他以为她不过是为情所困,加上妇人之见,才误把男人的心思想象得那么单纯直率,但事实上,心韵说的的确属实。
阿里·云心送榴莲到承王府的事辑策半点不曾知晓,尽管事后他很快便听说了。当日,他便黑着脸快步走去她的东苑,踏进院门的那一秒,一种莫名而来的感觉温柔的侵袭了他的内心,尽管这种侵袭只有一瞬,但足够将他心头的怒火浇灭三分之一。
云心好像早料到他会前来兴师问罪,于是预先便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在正堂品茶,见到他阴沉着脸跨进门槛也只是凤眼微挑,慵懒的站起身娇媚请安道:“哟,王爷吉祥。”顿了顿接着莺声燕语道:“今个儿刮的是哪阵风呀?把我日理万机的夫君都刮来了,叫臣妾好生喜不自禁!”
辑策没有闲心同她玩明枪暗箭的斗嘴游戏,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道:“你叫人送礼到十三的府上究竟有何意图。”
她道:“王爷消息可真灵通啊,我上午办的事,这才多大一会儿就传进你耳朵里了。”
他紧绷着脸,一改往日的温和随意,严声道:“回答我的话,本王没时间同你耗在这里。”
前一秒她还笑得花枝乱颤,下一秒,笑容却好像出口被忽然堵住的沙漏,蓦地便停止了流动,如同失去生命一般,是一团盈盈的死灰。渐渐地,冷笑又重新爬上她的嘴角,她转身在走到靠椅上坐下,不紧不慢却掷地有声道:“王爷,我想问你几个问题,若是你答我了,我便也回答你的问题。否则,我能对你说的只有四个字,”她定定看着他,“无可奉告。”
辑策将一直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又再聚拢了些,那里面透露出让她心寒的冷意,他森然道:“你真是越来越有阿里家的气势了。”
云心不去理会他的讽刺,凝着两条柳叶般的细眉,语气中散着不忿,但同时又透着悲凉:“我自然是有阿里家的气势,不然也不会为了匆匆一面的心上人同整个家族抗争,更不会为了折磨别人而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我,连同我的家族,是不是在你眼里一直都是那么不值一文,那么顽劣和可笑?”
他慢慢收回目光,转身面向门外,语气较之前平和了些许,他道:“你要问什么?说吧。”
她低下头看着裙摆笑了,果然他宁可她无礼相待,也不愿直视她的存在。“你方才说没时间同我耗在这里,我想问的是,你我成亲这几年来,王爷耗在我这里的时间有过多少?”
他低垂着眼帘,没有焦距的望着门槛外的地面。“不多,因为你不需要。”
“哦?”云心痴痴一笑,“那王爷可真是猜对了!我的心,早就随着那元宵灯会上的男子远走高飞了啦,而当我再次见到他时,所有的魂魄便狠狠被扼杀了干净。所以,对后来的阿里·云心来说,有没有夫君,夫君是怎么样一个人,对她好不好?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哀大莫过于心死,她的心已经死了。”
辑策心里某些地方在略微挣扎,相互碰撞得隐隐生疼,但面上他仍旧冷淡道:“还有什么问题?”
云心一怔,但很快又咧开嘴角,仿佛的他的反应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气氛陈顿了半晌,她终还是继续开口问道:“臣妾想知道,王爷方才跨进我东苑的门槛时,可有觉得这地方甚为陌生,陌生到熟悉?”
辑策极轻极轻的颤了颤,旁人却半点打量不出来。
云心接着道:“进门的一瞬,你可有想起那晚满天烟火的元宵之夜?可有像起和那女子一起泛舟在江心看见的阑珊灯火?你可记得是你五花大轿将我迎娶进门?你可记得在女人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新婚之夜,那对落寞的红烛直到天亮了也没有燃尽?”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挂满她脸颊,她声音已经是那么坚韧和孤傲,不带半点哭腔,直到最后一句:“你可记得,在这府里的一隅死角之中,有个女人的青春正在毫无意义的荒废;你可记得,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辑策内心里有一处地方轰隆隆倒塌了,内里有两个他,一个想要转身,愧疚并深情的给她一个眼神,然后再还她一个迟到已久的拥抱;而另一个他,也是他最终选择的那个自己,仍旧冷冷给她一个背影,面无表情道:“说正事吧。你送礼到承王府究竟想做什么,你父亲又有什么算盘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