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崧刚回客栈便得到周悠然落水的消息,当下也顾不得再去自我纠结,撩了长衫就往码头赶。走出没多久又得到周悠然已经获救的消息,朱由崧焦急稍减,不过没有亲眼看到总是不放心。等他赶到时,周悠然正与郑家三兄弟谈笑畅饮。
“长青哥哥,你不是有事吗,怎么又回来了?”周悠然见到朱由崧很高兴,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她换了干爽的衣服,一身土黄色的短衫长裤,不过因为身形娇小,短衫也与长衫相若,直盖到膝下。腰间系了一块蓝色粗布,更显得腰身盈盈不堪一握。因为喝了点儿淡酒,周悠然的脸蛋微红,一双眼睛水润润的,这庶民粗衣穿在她身上一点儿没有粗鄙的感觉,到显得休闲可爱。
朱由崧发现自己险些又走神,忙移开目光,又忍不住用余光关注,道:“悠然,我听说你落水了,没事吧?”
周悠然笑嘻嘻的拉过低头红着脸的李定国,不顾人家小小的反抗搂住揉了揉脑袋,道:“没事呢。这次可赚大了,看,我也有个小兄弟了呢。定国,快来见过德昌王爷。”
朱由崧这才注意到周悠然身边的小尾巴,贵祥公公忙上前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周悠然引船上诸人见礼,朱由崧本就是个好脾气的,并不因这些人身份低微而怠慢,还特别谢过郑家三兄弟,船上气氛又变得融洽起来,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只余下一人不喜。
子修心情不好,或者应该说很差。之前他几次主动与周悠然接话,对方却很生冷不耐,和现在对待堂兄朱由崧的态度那真是天上地下的差别。周悠然的机智和言行已经让他不知不觉间转变了态度,再听闻《精忠报国》就是从周悠然这里传出来的,子修已经完全推翻一开始对周悠然的反感。可是他的一番好意,对方竟完全不接受,真是太不是抬举了!
可惜,子修觉得自己已经很友善很放低态度了,周悠然却没发现有什么改变,只觉得他还是那么一副拽得要死的样子。
“王爷,这小子太不识趣,要不要奴婢……”
子修冷冷一眼,高起潜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德昌王一事让他发现这位少年王爷并不像他哥哥那样好糊弄,于是收敛了几分嚣张本性,决定端正态度尽职做好奴才该做的事。只是没想到第一下就拍到了马腿上。
这边的小动静没有影响到其他人,周悠然正询问郑芝龙江南沿海一带的情况,朱由崧等也听的惊叹不已。
“那些日本浪人别的本事不提,逃跑却是一等一的好手啊。那六十九个好汉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抱头鼠窜,再不敢动抢货的念头。”郑芝龙喝了一大口酒,抹了下嘴角,继续说海上趣闻,据说是从其他商人口中得知。
周悠然却不这么认为,她早发现这三兄弟身上有股与别不同的豪迈气质,尤其郑芝龙,目光敏锐而豁达,如大海一般迷人。果然,在她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聊天的内容就从内陆到了海上,郑家三兄弟的情绪也越来越高昂,说起一些海上趣闻轶事都分外详细,如亲身经历。不,就是曾亲身经历!
“郑家大哥,你说的这些我们闻所未闻,实在大开眼界啊。大海如此辽阔美丽,真让人心神向往,不知你可想过有朝一日自由驰骋其间?”周悠然抓住他话语告一段落的机会突然发问,郑芝虎和郑芝豹立刻一脸得意,险些脱口说出不当之言,亏得郑芝龙反应快及时制止住两人。
“周小公子所言正是郑某所想,可惜朝廷颁下了禁海令,随意出海可是杀头的罪呢。”郑芝龙好似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虎豹两兄弟则吓得缩了缩脑袋,乖乖蹲一边不吭声了。
周悠然笑了笑随意带过这个话题,心里已经基本肯定对方身份。分别时,周悠然请示过朱由菘后,邀请郑家三兄弟明日同过浴佛节。
李定国自然是跟着周悠然一起回客栈,他的娘亲和弟弟却无处可去。周悠然于是邀请李定国的母亲张氏一起。张氏本有些犹豫,见周悠然态度诚挚,自己和孩子又确实需要一个地方休息,也就感激不尽的应了。
吃过晚饭回房,李定国却说什么也不肯与周悠然同住一间。张氏好说歹说也没用,气得拉过大儿子狠狠在屁股上打了好几下。李定国双眼泪汪汪,却倔强的咬着唇不吭声不妥协。张氏又气又心疼,流泪怒道:“定国,你向来懂事,从来不让娘操心,今天却是怎么了!周小公子舍身相救,又如此善待咱们,你该懂得感恩啊!你自己也说了愿意服侍保护周小公子,如今却又这般任性!你,你真是气死娘了!”
李定国见母亲不停拭泪,忍了半天的泪也落了下来,却又不知该怎么对娘亲说明,只能轻声唤“娘”。
“定国,娘知道你不是这般不懂事的孩子,究竟为什么你倒是和娘说说啊。”哭过之后气恼稍减,张氏决定好好和儿子讲讲道理。
“张大嫂,不如由小弟来说明吧。”周悠然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揉了揉李定国的脑袋,为他擦去眼泪笑道,“定国已经是个信守诺言的小男子汉了,我很高兴哦。好了,不要难过了,我会和你娘说清楚的。你带弟弟去我那边吃糕点吧,好不好?”
李定国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用力点了点头,抱起弟弟走了出去,还顺便将房门带上。
张氏微微一愣,天色已黑,如此男女独处一室似有些不妥,但想到对方不过年纪还小,又是自己儿子的恩人,便也坦然。然而周悠然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张氏再次紧张起来,急道:“小公子,你,你这是做什么?”
原来,周悠然竟然一言不发就动手宽衣解带,此情此景,让张氏如此不惊?
“张大嫂,你误会啦。”周悠然抬头一笑,见对方虽惊却不乱,越发放心了。张氏言行得体,虽然蓬头垢面身上却无异味,周悠然便猜测她不是普通村妇。观其气不邪不媚,察其色清正不谄,周悠然决定赌一把,将自己女儿身的秘密告知对方。
其实这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张氏是个知恩图报、守信重诺的人,且和自己没有也不会有利益冲突,知道自己的秘密以后她也无法凭此获得什么利益。所以,告诉她这个秘密对自己并不会产生多少影响,却能获得对方的信任。
既然留下了李定国,周悠然自然要弄明白他的身世背景。而信任这东西是相互的,要知道对方的秘密,首先就应该信任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