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微雪的话语带着酒醉的热气,将夏日最后的余热烧到狂烈,哪个无数次想念的人就在眼前,她怎么可能压抑住内心的话语,让它们就这样烟消云散在离别的空隙里?
“煌北城......”戚微雪带着哭腔的声音穿破寂静,滑入他的心底,“我喜欢你......”
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藏青色的眸子灼灼地望着她,他煌北城从一出生起就受尽白眼,偌大的宫廷之中,除他额娘外,无一人关心过他。于她来说,这世间不过是个冰冷的棺材,他只要在这严寒中将所有体温燃烧殆尽便是。
忽然有人对他说出这样陌生的字眼,煌北城有些手足无措,更多的是慌乱。
不知如何面对她,他只能用淡漠的态度来掩饰内心的惊慌,将她扶起,不经意瞧见了泛红的眼眶,心下一颤,很快别开眼去:“出去!”
他做得这般无情,的确伤到了戚微雪的心,她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结局,煌北城一心一意想着他的大业,对于这种无趣的儿女情长他大抵是报以鄙夷态度的吧。
也罢也罢,说出来了,至少了却她一桩心事。虽然明知回事这种找虐的结局,但至少让他知道了。
戚微雪再看他一眼,玄武岩般不动声色的侧脸,以及,永远没有笑容的凉薄唇角,还有,握住酒杯的细长手指。纵使再不舍,她也只能向这段毫无结局的爱恋告别了。
跨出门的瞬间,戚微雪顿住了脚步,垂着的面颊被两侧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她极力掩饰住自己颤抖的啜泣声,却还是被煌北城听得一清二楚,稳了稳情绪,她提醒道:“这酒楼是上官家的,你还是小心为妙,不过这些天他不在京城,你放心便是。”
煌北城没有作声,紧绷着下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留给她。
戚微雪倒是也没有奢望什么,转身替他关好房门便出去了。
不想被别人瞧见自己发红的眼睛,戚微雪赶紧掩了面,也顾不得上官天洛说过的不要乱跑,低着头便径直往酒楼外冲,她必须要找个地方发泄发泄。
管事的见她风一样地往外窜,赶紧叫人去看着她,要是让她给跑掉了,他该怎么给少爷交待呢?虽然这些天相处下来确实觉得戚姑娘人不错,但是,再怎么说,他还是不能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啊!
伙计追了上去,穿过热闹的集市,一路往前走,一直跟着戚微雪到了幽静的湖边。
见她一屁股坐在湖畔的草坪上,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伙计也就安心了。正准备上前询问她干嘛跑来这儿,却猛然听见戚微雪嚎啕大哭的声音。
伙计心里一惊,也不敢上前去了。只得站在不仅不远处看着。
戚微雪坐在那儿,一直哭,几乎哭哑了嗓子,过路的人虽然不多,但是还是来来往往的,听见她的哭声,也不知道她在那儿哭个什么,看架势挺吓人的,便也没人敢来劝她。
倒是她脚边的草地有些遭殃,被她扯得稀稀拉拉,活生生秃了一大片。
一直在河边坐到了黄昏,日落之时,天边的云朵泛着耀眼的火红色光芒,惊艳得让人咋舌。
戚微雪已经哭得没有了力气,喉咙里黏黏的,粘着说不出话来。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这么悲催的告白失败了,还真是倒霉。自从开始做这种奇怪的梦以来,她就一直处于运势的低谷期,不是被人欺压,就是被人欺骗,总之,没享受一天的安稳日子。
她还是宁愿赶快回到现实生活中,即使面对着一大堆看不完的教科书和考不完的模拟考,也好过在这边受罪!反正,留在这里唯一的理由也已经破灭了。
抱着膝盖静静地想了许久,正打算回去了,却没想夏天的雨说来就来,雨珠渐次由针状变为豆状,一滴滴落下来,打在她的发上,再顺着发丝滑落而下。
“还真是倒霉到底呢。”戚微雪自嘲地勾起唇瓣,也好,反正这偌大的天耀国无一处值得她留恋的,何不就在这河滩边,赏月赏雨?
于是她便再一次地坐下,周围都是匆忙奔走而过的行人,在这瓢泼大雨之中,谁不想早些回到家中,坐下来喝杯温热的茶呢?
伙计见这雨来势凶猛,于是出声唤戚微雪:“戚姑娘,下雨了,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咱们还是先回酒楼再说吧。”
戚微雪幽幽地转过脸来:“你跟着我干什么?怕我跑了没法给上官天洛交差吗?”
伙计被问得堵住了口,吱吱唔唔的,还是重复着方才的话:“还是先回去吧,不然该染上风寒了。”
“无所谓,生死又有何区别?”戚微雪恍惚地说着,遂又转过身去,抱住膝盖。
“唉!”伙计拿她没法子,只能站在原处干着急。
下吧下吧,最好把我淋死了让我永远都别再回到这个梦境之中来。戚微雪倒是这么希望着,不过,要知道,她的愿望总是会落空,所以在她祈祷之后没多久,就有人打着伞自街的那头走来。
一柄伞遮挡住她头顶的风雨,戚微雪以为是伙计拿了伞来,便有些不耐烦地挥开伞柄说:“放心吧,我不会逃走的!你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但是,对方还是固执地将伞又重新撑回到了她的头顶。
戚微雪想要淋雨病死的计划又被破坏了,于是恼怒地转过脸来,正准备将气撒在这个无辜人的身上时,却意外瞧见一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她送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是你啊......”
“戚姑娘还是回去吧。”夜影劝着,雨帘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模糊,像是被雨水冲刷掉了一部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是——他让你来找我的吗?戚微雪明知道这不现实,但还是抱有小小的期待。
“我见你下午冲出酒楼后就再未回来,所以就来寻你。”夜影这样的回答,让戚微雪心里那点小火苗都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