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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接受

我仔细梳理着从明沫和明溪那儿得来的“情报”。午后躺在这块宁静的草坪上晒着那惬意的阳光,头脑越来越昏沉。然后便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梦,又是一个梦。在这个梦里,我回到了二十一世纪,依旧在那个我熟悉的家里,有我的爸爸、有我的妈妈,有属于我的一切。

“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我不停地喊着爸爸妈妈,他们的脸上带着温暖灿烂的笑容。可是,那笑容仿佛离我越来越远了!我拼命地跑向他们离去的方向,却怎么也追不上他们!

“格格!格格!您在哪儿?格格!”

“格格!……”

一阵叫喊声吵醒了我。可我却不愿意醒来。不!我不希望这只是一个梦!尽管我想要任性地留在有父母的梦里,可是我还是不得不理智地缓缓睁开眼。睁开眼后,顿时只觉得眼睛酸痛、肿胀,分明是方才在梦中哭了。

“啊!”我一声尖叫!——

只因我睁开眼的那一瞬看见一个人正定定地望着我,面带不解的表情。

我猛然坐起身子,却碰上了她那坚实的脑袋!“啊!疼死我啦!”我轻呼出声,手不停地揉着撞得不轻的额头。

“格格!对不起!”明溪那丫头也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吃力地道歉。

“没事没事!嘶……好疼啊!”我一只手继续揉着额头,另一只手对着明溪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

“格格,您刚刚是怎么了?自从奴婢进了王府,还从未见您流过泪。您是做恶梦了吗?”过了好一会儿,待我们的额头都不是那么疼了的时候,明溪突然一边问我,一边伸手扶我从草地上站起来。

“啊?!哦……嗯,是啊!做了一个恶梦。”我恍惚地回答着明溪。明溪一直扶着我顺着草坡往上走。

“格格!原来在这儿呢!”这会儿,明沫看到了我们,便小跑着来到我们跟前。

“格格!您,您这是怎么了?您怎么哭了?”明沫似乎也看出来我哭过,便一边拿着手里的丝绢替我擦拭脸上还未干的泪痕,一边面带焦色地问。

“没事,我就是刚刚小憩了一下,做了个恶梦。我没事的。对了,你们千万别跟额娘说,免得她担心。”

“格格,您放心。我们不告诉福晋。不过,我们要准备些安神的汤药给您压压惊。怕是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身子还虚着呢。这一定得好好补补身子,不然以后很容易落下病根。”明沫给我抹干净了泪痕后也跟在身旁向前走去。

“对了,你们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这会儿在平时其实应该是没什么事情才对。

“哦!对了,格格。我们差点儿忘了正事了!”明溪说着,步子一边停了下来。然后明溪和明沫齐声对我说道:“诺格格回来了!”

“啊?真的?!”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天地良心,这笑容绝对不是假的!天知道我是多么期待见到我这天仙姐姐!

“真的!诺格格刚到王府。这会儿诺格格正在厅堂里呢!之前就告诉过您,诺格格担心您,特地回来看您。还有……”

“那还等什么!快点!”随即我就拉起她们两狂奔向正厅,也不管她们接下来要说的话。

“格格!格格!等等!”她们两在后面扯我。可是我哪里还听得进去,一心只想快点儿奔到厅堂,好快点儿见着美人!我拉着她们两七拐八弯地又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来到了厅堂,可累坏我了!这王府真不是盖的!这么大!

我们远远地就听到了厅里热闹的说话声。我立即停下来扯了扯身上歪歪扭扭的旗服,深呼吸以便让自己紊乱的气息平复下来。后面两个丫头也大口大口地呼吸!

“嫣儿呢?怎么还不见人影?她这次病得不轻,其实嫣儿病的时候我就想回来了。不巧那会儿爷也正忙着,府里需要人打点,而且爷也想和我一起回来看看……”一银铃般的声音传入耳里,如此美妙动听,娇柔地让人忍不住想要疼惜,可是却并不腻人。这是我姐姐的声音吗?

“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嫣儿这丫头,淘气得很!你不在家里的这些日子里啊,她可是丝毫未见‘长进’,不仅没有学着斯文,病了一场之后比以前是越发淘了。”这时,哥哥的声音也从厅堂里传出来。哥哥这小子自己也才那么一丁点儿大,自己淘气还说我。

“嗯嗯!”我轻轻地清了清嗓子。不知为何,从前我觉得我的声音也是很好听的。此时此刻我只是不想在我这美人姐姐面前逊色。深吸一口气后我快步走了进去。

“姐姐!”我面露大大的笑脸,带着我真诚的期盼快步走了进去——

只见大厅里有一群人,个个都正望着我。我环顾四周,怔了怔,竟不知怎么应对。

偌大厅堂正中央的两个位置上一边坐着我和蔼可亲的阿玛,另一边……只见那人一脸英气,着实是个俊美的男子。要是搁在现代,一定是个永垂不朽的超级大明星呢!

阿玛座位的这一侧方,紧挨着的座位上是我额娘,在往下就是一大美女!这一定就是我那天仙姐姐!果真不是浪得虚名!她面带微笑,彷若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长得像极了我美丽的额娘!坐在额娘和姐姐对面的就是我接触得最多的哥哥了。

“嫣儿,怎么越发没规矩了。还不快见过你姐夫和姐姐。”阿玛微笑地望着我,这“责备”的话语里却丝毫未见责备的语气。

“是!嫣儿见过权亲王。”我赶紧一边应道,一边对着他们行礼。

我先是对权亲王福身,慌慌张张中却错了礼!——我竟然手脚同边地福身!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后便赶紧换了过来!脸上瞬时带上了尴尬的笑容“呵呵……”

“自家人,不必多礼。”他也是好笑地看着我。

“呵呵……”我只能继续以傻笑来回应他。“姐姐!”转过身,我再次换上我那真诚的笑容,对着姐姐福身。

“快起来吧!”她见状赶紧走过来弯下她那小蛮腰扶起我,我近距离得看着她,竟然有些痴了!真的是好美的一张脸——肌肤白皙、明眸大眼、殷桃朱唇……

“你这丫头!才几个月不见姐姐,难不成连姐姐都不认得了?”她边嗔道边伸出一只手,用她那青葱玉指点了点我的额头,我才立即回过神来。

“莫说,几个月不见,我们嫣儿长高了些呢。”她牵起我的手走到先前她坐的位置,把我按坐下后,她自己也坐到近旁的一个位置,伸手在我那旗头上替我取下一根发簪,然后重新替我插上道:“嫣儿,怎么走路还是这么急?该穿上旗鞋好好学学走路才是。”

“这丫头,你让她穿旗鞋走路,就好似要了她的命一般。”又是我那哥哥发话了。

“哈哈!”顿时,厅里充满了笑声。

我不服气地用眼睛瞪了瞪那毫不给我面子的哥哥,用眼神告诉他:“私底下再找你算账!”再鼓起嘴巴假装表示不高兴。然后只见他朝我表示无奈地吐了吐舌头。

在大厅里折腾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大家移步到了内厅,各自落座后净了手。一切准备就绪后,只见丫鬟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双手端着菜排成两列走了出来!这场面真的好气派。

来到这里的三天,头两天都是明溪和明沫把我的饭端到房里来吃的,以便我好好休息。虽然我也和一家人一起吃过饭,虽然只有阿玛、额娘、哥哥和我四个人吃饭,可每次都是一大桌菜,我也感受到了这王府应有的气派。不过我们四人日日在一起的到底还是随便一些。今儿个,姐姐带着我姐夫归省来了,当然功夫也是要下足的,气场是要有的。好歹也是马佳王府,四大王府之一嘛。

看着一道一道的美味佳肴摆上檀木圆桌,我都不知道咽了多少回口水了。

“那大家就用膳吧!也有段时间没有试过人这么齐全地用膳了。”还是我那亲亲的阿玛最先发话。后来大家便都依着他的意思,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我先夹了一块剃了刺的红烧鱼肉就往嘴巴里送。

“哈……好烫。”我一边张大嘴巴让嘴里的鱼肉散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然后拿起杯子大口地喝了一口水。

“慢点儿,你这丫头怎么个儿长高了,性格却一点儿也没变。慢慢来,没人跟你抢,呵呵……”

姐姐一边温柔地嗔道,一边夹了个鸡腿送到我碗里:“来,这是你最爱的鸡腿。慢点儿吃。”

这儿的饭菜真是可口。特别是青菜,在二十一世纪我是从来不吃青菜的。可是这儿的青菜竟然是如此之甜。没有化学药物处理过的天然菜就是不一样。

晚膳过后,大家一同来到前院看戏剧。整个舞台都是一片红色的,颇有一番喜庆的感觉。我们落座后,只见一名小厮手捧着一本册子走上前来。想来那本小册子应该是剧目吧?只见我阿玛让姐夫来点剧目。不一会儿,戏就开场了。

本来,我以为会是诸如西游记、贵妃醉酒之类的,因为好像这些剧都比较红吧?我经常听到的戏剧也就是这些了。但是事实并非如我所想的那样,这剧是我从未看过的。

我转念一想,是啊!我这不是架空了么?在这里又怎么会有西游记和贵妃醉酒这样的剧目呢?

这剧大概讲的是一个小孩被一个将军救了,并且将军还收留了他。后来经过一番训练,最后成为国家栋梁之才。

小女孩当然是喜欢比较浪漫点的东西,所以这剧情并不是我所喜欢的那种。但是,整场戏下来我竟然听得是津津有味。也许因为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听戏吧。

“嫣儿,你不是最不喜欢听戏了么?怎么这会儿听得这么认真?还好似颇有兴趣一般?”坐在我身边的姐姐俯下头在我耳边轻声地问道。

“啊?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听了吧。呵呵……”我紧张地随便搪塞了一下,然后便对着她傻笑。原来这马佳孝嫣不喜欢听戏?

“兴许是姐姐你回来了,她这会儿正精神着、兴奋着,所以才没睡着罢!哈哈!”哥哥也在姐姐身边轻声笑道。

“哥,我看是你要睡着了吧!这一晚上,我都看你打了好几个呵欠了呢!”

“你们在说什么呢?个个都笑嘻嘻的。”阿玛发现我们三个在说笑,便向我们问道……

终于,戏也听完了。已经很晚了,姐姐他们今晚就在府里住一晚。第二天再回权王府。散场后大家都站了起来,准备各自回房休息。

“姐姐,你今晚能和我睡么?”我睁大了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虽然我只和“我”的这位姐姐相处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我却特别喜欢她。

就这么一个下午,从一些细节处我能感觉得到她对她的弟弟和这位妹妹的疼爱。于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我竟然打心底里承认她就是我的“亲姐姐”了。就如同我接受这个家一样,每个人都是那么地疼爱我,让我不知不觉地就在短时间内接受了他们所有的人。

如果让我再与他们分开,我真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与他们分离。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竟然这么迷恋这个家?不知为何,我觉得姐姐一定会答应的。

“嫣儿,可不能胡闹……”额娘对着我说道。

“额娘,这有什么大碍。我们姐妹两也实是好久没在一起说说闺中话儿了呢。”姐姐笑答额娘然后转头望向权亲王道:“爷,您看行么?”只见姐姐笑问权亲王。

这个“问”似乎不是在“请求”,而是征得对方的点头。从今天这半天的相处来看,我的姐姐在权王府是过得不错的。他们小夫妻两相敬如宾,恩爱得很呢。

“哈哈!有何不可。你也难得回府。今儿个就陪妹妹聊聊家常吧。”果真,姐夫爽快地就答应了。“嫣儿谢过姐夫!”我很开心地对着姐夫福了福身子。

房中

坐在镜前看着立在镜前替我梳青丝的姐姐。应着这清亮的月光洒在她的半边脸上,姐姐更是显得明艳动人。一时间又看痴了。

“嫣儿,嫣儿……”我突然被姐姐给轻轻地推了推肩膀,顿时清醒过来。

“姐姐。”我突然间有些不好意思了。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直勾勾地看人呢。

“傻丫头,你看我干什么?”姐姐继续替我梳着青丝,笑道。

“姐姐,你好美啊!”我再次抬起头从镜中望向她。

“额……”她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道:“是吗?姐姐听到你这么说很高兴呢。我们嫣儿也是个美人胚子!你以后会比姐姐更美的。”

“真的吗?姐姐?我不相信。我觉得这世上,除了额娘,你是最美的!”

“嫣儿。”姐姐突然牵起我的手,把我拉至床前,按着我坐下。

这晚我们躺在床上手牵着手说了很久话儿,无非是我和她说了我们各自在两个王府里的日常生活。每当她问到我在府里的生活时,我又是支吾了过去,拣了些这两天我在府里发生、或是从他人那儿听到的事儿来说。

我问了些她在权王府的有趣的事儿。说到好笑的事情,我们都会笑出声来。只是她的笑真的好迷人。她永远都是那么地端庄典雅。她还跟我说了她的心事——庄太妃,也就是权亲王的母妃,一直想要抱孙子,可是姐姐那儿却总不见动静。庄太妃也很疼爱姐姐,所以她嘴上也就没有说姐姐什么。可是姐姐自己也很着急。

说到这一段的时候,我真是汗颜。从我从小接受的教育角度来说,他们都是未成年人。可是搁在这个时代,他们又确实已经是成年人了!就拿在我们那个时空真正的清朝来说,我记得好像康熙大帝也是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第一个孩子了!

直到此时,我才终于认清事实。这里,也是个封建王朝!虽然我这个王府格格从小就在温室里长大,外面的大风大浪“我”也还没有经历过。可是我不得不好好审视一下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未来了。

虽说“我”如今才十岁,可是“十五岁成年”的事儿最迟也是五年后的事儿!姐姐如今才十六岁就已嫁为人妇了!他们本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当然是能接受这种事的。可是我只是一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魂灵,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根本就不是这些!我心里确实万万接受不了这些在我看来是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可是万一,当我有朝一日不得不离开这个保护我的王府之时,我的路又到底该怎么走?

我抬眼望相窗外的月色,如此朦胧。呵,月儿你也在茫然吗?你会害怕吗?月儿,你什么时候才能冲破迷雾,回到最原本的你呢?

我不求荣华富贵,不求锦衣玉食,只求上天给了我这个新的生命,就让我过得平凡些。我接受的,是这里的亲情。我不再抵触大家对我的好。我不敢去乞求多要什么,只希望亲情能够不要远离我。

这里的亲人对我的好,总会让我想起我的父母。我的爸爸妈妈,也是这样地对我好。他们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爸爸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们?

我接受了亲情,只害怕它会说没有就没有!就像我的父母,养育我十五年的父母,怎么能……如今我所能做的,就只是“珍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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