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和小滴谈话愉快?”
清滴走后,十字先生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我和巳酉的身后。巳酉不动声色,“啊,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我忽然感到双耳发烧——原来她早就知道我们在门外偷听的事。
十字先生立刻摆出为难的样子,“啊~~~”他挠了挠头,忽然豁然开朗:“啊!没想到小滴也会跟你说八卦的事!我可不记得我有把他培养成会唠叨他人闲事的孩子啊啊啊啊!!!!”他发出不明所以的怪声,然后,大笑几声,最后“咚”的一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跟着巳酉坐到十字先生对面的沙发上。
“小滴带来了很有趣的消息不是么?”十字先生啜了一口茶。
“也就你觉得有趣。”巳酉同样喝了一口。
“难道你不觉得?”
“……确实是蛮有意思的。可是,他自己只是在聊家常。”
“你知道有句话叫
‘无意’比有意更加可怕么?”他轻笑了几声,借着抿了几口茶。
“请问……”我听得一头雾水。
“啊啊,不好意思笼生。十字你来跟他讲吧,反正你知道。我去买点东西。”巳酉甩下话之后就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有的时候我觉得巳酉对十字先生可以说是是毫不客气。她对待我和清滴,清平的时候显得非常平静,温和。然而一到十字先生这里,说话直上直下,毫无犹豫,时而带着一丝讽刺。而我从未见过这两人起过什么冲突,反而是十字先生常常和几乎没有表情的巳酉聊得很“欢”。或许他们正是以自己的方式乐在其中吧,但是我不认为巳酉是个冷酷的人,她只是面部运动比一般人要少一些罢了,
况且和她相处我觉得非常愉快。
“清滴的消息是什么?”在确定大门被拉上后,我单刀直入地问,免得他又开始跟我兜圈子。
“哈哈,还真是直接。”他戏谑道。
“你知道我们书屋除了销售和印刷之外还在做什么吗?”这是在岔开话题,还是引入话题?他通过提问来反问我的问题,是不想回答么?我还是不够资格插手别人的事情,这着实又令我灰心丧意。
“喂喂喂,你不要想些有的没的事情。只要回答是还是不是就行了。”
“……不知道。”难不成还在做什么别的事情么?”一个书店规模再大也就那样了吧。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们为不同的出版社攥写稿子。当然,条件是那些出版社会把珍藏版的书籍杂刊交给我们书店买,这样就可以保证我们书屋的特色,还有生意。你明白的。”说着他搓了搓手指,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明白了。但是……出版社既然愿意把珍藏版的出版物交到我们店,我想那些稿子写得应该是关于一些特别的……事……。”最后的一点我变得语塞,只因十字先生的微笑——又是那种时不时会露出来的——匪夷所思的——奇怪的笑。我无法确切地形容他的脸,他的脸并不是只有那一张。
“继续说。”
“就是……说……说什么……?”我耳朵——浑身都发烫——不知为何,我感到非常的不自在。就好像全身****地站在街道上一样。啊啊,我受不了了,即使脑子里有话,我也说不出来了。明明只是在回答问题——都是他的笑!
“十字你别欺负他。”
“哎~~哈哈,欢迎回家巳酉。”
巳酉已经回来了,我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一定是十字这个男人制造的磁场的原因。和他独处的时候,那个“此刻”犹如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一切的一切都是停止的,又或者说,在和他的空间里存在这另一个“一切”,并且正常地在这个空间里运转着。总之他身上就是有种奇特的魔力,还是一种吸引力,让人在他的时间的掌控里不能自拔。
“巳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啊,大概5分钟前吧。”
“十字你讲了么?”
“我讲了个开头。”他吐了吐舌头,满不在乎地回答。
“笼生我们有‘工作’要做了。”巳酉一本正经地无视了十字先生的小声嘀咕“无视我么~~”,她指的应该就是关于稿子的工作。
“什……什么工作?”
“我刚刚才给他说明了我们的‘副业’呢。”十字先生得意地说,乌黑的眼睛闪闪的,像在期待母亲奖励的孩子。
然而他的期待被巳酉再一次地忽略,她仍旧是一副令人捉摸不透的无表情:“我们要去取材了。”
“取材?不是只要写稿子就好了吗?”
“光是写稿子的话随便找个识字的人就行了啊,出版刊物,内容决定一切,故事一定更要特别,能够吸引大批眼球的。这个还是你说的呢~~~怎么就忘了~?”
“我们一般都会把写好的原稿交给特定的出版社,然后他们会做成刊物再联系其他的出版社最后付给我们相应的报酬。”
——那些珍贵的刊物们。
我喜欢看书,但我并不是很了解所谓的‘珍藏书刊’是怎样的概念。是内容方面,还是时代价值,我从未注意过这类事情。一般的出版物看完了就会放在一边,不会再翻开,但也不会想着要卖回给书店。总觉得会有再翻开它的一日,却是遥遥无期的。
“那——写的是怎样的……新闻还是什么……”
“算是小说吧。有事实根据的。”巳酉淡然地说道。
“小说……?”我脑子发懵,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不过这个有几个要求。这个小说,是有事实根据的,但不是真实的,也不是虚构的。这就让整个故事的来源变得模糊不清,不过这刚好就是我们想要的。因为没有人能够追踪到它的来源,也无法推断出来它的根据所在。不能把事实搬出来说,街道的名字,景色的描写一律不能让人联想到任何日常生活中的东西,它是不存在的,却又真真实实地在那里。小说的世界是你自己的,只有你和人物们的交流,只有你们能够分享的生活,景象,情感。让它变得触不可及,无论怎么运用大脑去想象去摸索都不能够连接到他人的世界去,你切断了与他人的世界的沟通,只有你单方面的向人们展示你的世界,人们只能看,不能做任何的改变。他们不能够介入,因为没有你的允许。最后,它只是一篇文章而已,不用短也不用长。点到为止就好。”
十字先生像个机关枪一样讲了一通,我听得一头雾水。
“笼生,你不要想得太复杂。把看到的听到的用自己的方式记录下来就好。”
记录,那不就和新闻变得一样了么?她说“用自己的方式”,记录的方式还能有多个人化?十字先生的话我甚至不愿意回想,只会增加我的头痛。
“总之实践一次就好了,就当是书人弟子的入门课。”
我又一次愣住了。
今天真的是惊喜连连——只有惊没有喜。书人——弟子——“我要成为书人吗?”
“如果你想的话。”十字先生起身,睿智的双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不过你要是没有兴趣我也不会勉强你。”他低头看着茫茫然的我。
我猛地回过神,“啊,不……!
我很荣幸!谢谢您……。
我会试试的。只是……我还不是很清楚书人的……工作……
什么的……之前……听巳酉说过您是书人……但是……”
“啊啊,”他凑到我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所有人的故事都由你来保管,怎么样,不错吧?”
我打了一个寒颤。看来我是无法挣脱这个男人的魔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