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案板上，有白日里剩下的肉脯、蛋类、各种蔬菜、作料，做八十道菜自然是绰绰有余。只是若一样一样地做将来，以我和舞阳二人，恐怕做到明日黄昏也是问题。
只能智取了。
砧板上摞着高高的一叠白菜，旁边的菜案底下，堆着不知哪里进贡来的山药和五花肉。我看了看，眼珠一转，心里开始有了眉目。
若是一样一样做，固然是来不及；若是一样食材做出不同的样式，便可以省出不少时间啦。
想着，我便从菜案空里拣出几个模样周正的山药，丢进正在熊熊燃烧的灶膛里。接着把看得目瞪口呆的舞阳摁在灶膛前：“你负责打下手！好好看着火！”
至于其他的菜式么……，且让我慢慢做将来。
先给锅里上满水，等到煮开时，将一份一份的白菜、山药、禽蛋、肉脯……依次放进水里，因人而异地各自煮到五六七八分熟。
五花肉么，可以做成干墨鱼烧肉、红烧肉粉、粉蒸肉、肉馅藕夹、肉馅饼、肉末豆腐……；白菜么，自然是清炒白菜、糖醋白菜、醋溜白菜、海米烧白菜……；山药么，水煮和烤烧出来，都可以食用，至于禽蛋方面就更容易了，青菜蛋汤、紫菜蛋汤、番茄蛋汤，清蒸蛋、摊蛋饼、肉末蛋卷……，都是好东西！
“可是，墨阳，”舞阳看着我忙得兴头头、头也不抬的样子，不免过来打岔：“这些都是很家常的菜式，我们拿得出手吗？”
……急什么！太子让我做八十一道菜，又没有让我做八十一道山珍海味！再说了，不是还有一二十来个没有做吗？就算是饕餮重生，也保管他无懈可击。
橱柜里有冬笋和冬菇，可以做成烧二冬；
瓦钵里余下的鸡肫和猪肚头，爆炒一下，就是爆双脆；
最为著名的，就是来自闽地的福跳墙了，用海参、干贝、鲍鱼、鱼翅、火腿、冬笋、鲜肉等合煮，形成各种味道融合的美味，虽然大费周章，但做出来也算是精致；
……
临到五更天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我们还有数十个菜在蒸笼里等着上汽，满打满算起来，也有七十来个菜啦……
“怎么办？!墨阳！还有十多个菜，我们来不及了！”数了数我们所有的菜式，发现少了十来样的舞阳便围着灶台直打转，“你会被打回掖庭的！”
“把灶膛里的灰扒开！”
我一把推开舞阳，用掏火棍从灶膛里掏出烧好的山药，黑乎乎地呈在瓷盘里。心里虽然急得不行表面却强装镇定，——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可是这样脏怎么能做菜式呈上去呢？而且，这也不够啊！”舞阳看着窗外，急得几乎绝望。那里，本来就已经被积雪映得泛白的天空愈发地大亮了。
是啊！这样也不够啊！余下的菜式我该如何处理呢？我不禁绵长地担心起来。
“谁？谁在那里？”就在我为其他的菜式冥思苦想的时候，一直看着窗外的舞阳突然惊叫了起来。
我循声望去，一个颀长的身影从膳房的后门口一闪而过，消失不见了。
有人在偷看我们？！
是谁？！为什么要偷看我们！？
一霎那，刺骨的凉意从足底泛起，我开始有些后怕起来。有关深宫中莫名死去的冤鬼的故事蓦地出现在脑海，我一步步往后退，企图抱住舞阳，寻找依靠与慰藉。
屋角的鸡笼里，有公鸡咕咕地低鸣呓语起来，——它就要报时了吗？
五更天快要到了！而我还有十道菜没有做！
不行！不能再这样六神无主下去了！我必须要自救!
一瞬间我的头脑开始清醒，望着屋角的几案，心里蓦地腾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昨夜月华她们撤下来的残羹冷炙尚在，很多都几乎未下著，我何不在上面动下手脚？反正是一死，不如孤注一掷，反而可能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
说做就做！我寻出几条青翠的黄瓜用白刃雕出漂亮的青花来，放在那些残羹的菜面上，本来稍显残缺的瑕疵面就这样被遮掩住了。倘若不细看，完全看不出是被人下过著的。
等到青花一雕完，屋角的鸡鸣就响起来了。
时间刚刚好！
推开膳房的木门，我决定一个人去承恩殿面见太子，让舞阳自行回左春坊去：毕竟，找人帮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而舞阳明显吓得有些面色发白：我私自用隔夜的残羹侍奉太子的事一旦传出去，其中的后果不堪设想。
“墨阳！让人发现你会掉脑袋的！”舞阳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臂，眼里的恐惧蔓延开来。
“没事！我愿意赌一把！——舞阳，倘若我今天被赐死或重新打入掖庭，你就将那件狐裘送到甘露殿，说是我还给世子扶桑的，好吗？”
在得到舞阳肯定的眼神之后，我欣慰地从嘴角挤出一点笑意，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回去吧，左春坊的人该醒了，再不回就要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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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口送走了舞阳之后，我沿着昨夜积雪掩埋住的小径一步一步地往承恩殿走去。现在已经是五更了，我得去通报太子，并让他差人来抬食盒，将我一夜未眠的厨艺作品抬过去。
冬夜的天空格外的静谧，偶尔有飞鸟咕咕的呓语从小径边的参天大树上传来，我穿行过那一排排参天古木，看着东方的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心里明白新的一天很快就要来了。
前面就是承恩殿。
我沿着台阶、踩着厚厚的积雪一路拾级而上，雕栏画栋的宫殿外面，已经有早起的宫人们开始打扫除尘了。
“请通传太子，九九八十一道菜已经完毕。”
我向一个年纪稍比我长的姐姐行过礼之后，不卑不亢地请她帮我传话。
“你是尚食局的司膳林墨阳姑娘是吧？”那位姐姐看了我，并不急着帮我回禀太子，反而抿嘴一笑，继而竖起手指在嘴巴上一“嘘”，“太子正躺着呢，叫你不必这么急，待天色大亮了再传上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