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薇一行人在客来茶楼安置好后,蓝溪和玉娘,还有新来的刘三郎就去了溪山县,因那边的事情还未完全安排妥当,故而随同去的李大江也要在那边耽搁几天,这样一来,江采薇就忙得脚不沾地了,一边是新店开张的准备工作,一边是顶呱呱美食店的生意。
“张嫂,你身子不舒服吗?要是不舒服,就去休息一会儿!”江采薇见平日细心的张嫂有点反常,呆坐炉膛旁,火熄了也未察觉。
张嫂这才猛的反应过来,慌乱的往灶里添柴,一边支唔道:“没事儿,只是昨夜睡着不好。”
“哦!那我跟你聊聊家常,这样或许会好些!”江采薇一边炸馒头一边歪头看张嫂,这张嫂最近憔悴多了,眼里满是疲倦。
“好,好啊!”张嫂有些不知所措。
江采薇笑笑,这张嫂太内向,从不谈论自家的事情,倒是开朗的柳嫂,把自己的家事说得一清二楚。
“张嫂,你家里有几个孩子呀?”江采薇随意问道。
张嫂苦笑道:“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江采薇点点头:“那他们都成亲了吗?”
“儿子成了亲,两个女儿都……”张嫂迟疑了会,接着道:“出嫁是出嫁了,可是小女儿却被夫家休了,刚回来几天,唉!”张嫂低下头,为本就旺着的炉灶胡乱的又添了柴。
“为什么呢?”难怪张嫂会如此魂不守舍,古代的女子要是被休,被视为奇耻大辱,名声不仅不好,生活又无着落,再嫁亦难。
张嫂眼里含了泪,“无所出。”
这古代所谓的七出之条真的太没人性,太荒谬了。江采薇不由得心疼古代女子,在这种不公平的道德束缚下,她们往往懦弱,逆来顺受,万一被休,大都是一生凄凉。
“张嫂,你女儿有多大了?”
“十五岁出嫁,如今二十了。”张嫂长叹了口气,用手帕抹了抹泪,如果夫君还在世,儿子媳妇就不会如此肆无忌惮,她终日任劳任怨,到头来得到的不是辱骂就是拳打脚踢,她本想认命,可如今年纪轻轻的女儿又被休回,那没良心的儿子与恶毒的媳妇不知要如何对她们母女俩!
“这样吧,张嫂,你看这店里也缺人手,你明日带你女儿过来,先做一段日子,如果表现良好,就留下吧,工钱虽少,可也能养活自己了。”江采薇不忍见张嫂伤心的样子,反正这店也要招人,能帮就帮吧。
张嫂激动得连连道谢,拉着江采薇的手又哭又笑的,让江采薇不知如何是好,她只不过顺便罢了,雇谁不是雇呢!
午时,江采薇与七色在院子里喝茶休息,柳嫂东张西望了一下,过来悄声对江采薇说道:“姑娘,张嫂的那个儿子与媳妇不是好东西,张嫂也是苦命,整日不是被打就是被骂,赚得的钱到了家恐怕没捂热就被抢去了。”
“居然有这种事?”江采薇怒问。
柳嫂也愤然道:“可不是吗?哪有这样做儿子的,虽说张嫂是续弦,不如他亲娘亲,但也为他们家做牛做马了那么多年,凡是有些人性的都做不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那为何不报官?”江采薇有些怒其不争。
“报了官又如何,只不过是打了一遭罚了些银钱,最终受罪的还不是张嫂。”
“脱离母子关系不行吗?”江采薇记得,看水浒传的时候宋江就是与他的父亲脱离了父子关系,他的父亲才因此不被祸事牵连的。
“哎哟,我的姑娘啊!”柳嫂不由拍了拍大腿表示无奈,“你年纪小不知,这自古就没这种说法,张嫂要离开赵家,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被休,可是要是被休了,张嫂何去何从啊!”
江采薇无语了,她不是古代女子,自然不认同她们的认命法则,虽然哀其不幸,但也不认为自己有本事去改变这些早已根深蒂固的思想。
柳嫂去忙了,江采薇郁闷不已。
一直没说话的七色这才说道:“世间的不幸千差万别,也多不胜举,习惯了就好。”
“习惯?”
“习惯就是麻木,救人只一时,岂能救一世的?还要看各人的造化。”如此的七色竟有一种看透世间沧桑的凄凉。
“你说得是没错,不过有些走题了。”江采薇耸耸肩,她没有说要插手管张嫂的家事。
店里有柳嫂看着,江采薇与七色抽空回了客来茶楼。
徐掌柜为人正直,单看他忠心耿耿的为蒋氏打理茶楼就知道了,江采薇看中了他的这点优点,继续留作己用。事实证明,江采薇的决定是对的,这客来茶楼要整改,江采薇让问书画了图纸,徐掌柜看了图纸后就风风火火的去找人,因为他是本地人,又有些人脉,很快就找到了,谈的价钱比预计的少了许多,小小省了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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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江采薇意外的是七色,他竟拿了一千两来入股,一千两可不是小数目,要知道江采薇全身上下也只有两百两呢。
江采薇凝重的看着那一千两银票,不是她多心,哪个整日以穷人自居的人会突然拿出一千两来的,先不说这钱的来历,合不合法她管不着,她担心的是,这人有什么企图?
七色见江采薇眼里又有了怀疑的颜色,无力的把头捌向另一边。
“你不解释?”江采薇弹了弹那张银票。
“采薇,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既是如此,我留在这也没意义。”七色极为幽怨的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哎!你的钱!”江采薇朝着七色的背影喊了一声。
如此近的距离,不可能听不到,只是他不愿回头要罢了。
“小姐,有时候人家不说原由,不一定是有企图的,只是不方便说罢了。”问书摇了摇头,“小姐,曾经的你不是这样子的。”
“曾经的我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吧?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江采薇自持防人太重,但这世道,就是你不招惹别人,别人还会来招惹你,不小心谨慎迟早会栽。
问书垂下眸子,轻轻道:“小姐可曾记得,老爷夫人去世后,我们走投无路,老爷生前的好友肖大叔当了家当雇人送我们投亲的事儿,难道小姐认为肖大叔对我们也有企图吗?”
“我,记得!可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小心使得万年船没错吧!”江采薇有些心烦,一向护着她的问书对她也有意见。
“七色怎么对小姐的,小姐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七色对她确实好,她伤心他跟着伤心,她开心他也跟着开心,对她的话言听计从,从未怀疑过她的能力,可是并不代表真的就表里如一,人心难测,人要是翻脸比翻书还容易。
“问书,你今天是怎么了,我如此小心也是为了大家!”江采薇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底气不足。
问书抬起头来时,竟是红了眼,“小姐,你相信问书吗?”
江采薇赶忙点头,怕晚了这丫头恐怕会离家出走。
“小姐,夫人曾说,相信一个人是很幸福的事,被人相信也是很幸福的事,小姐得到了这么弥足珍贵的福气,为何还要把它置之门外呢?”
江采薇想了一下,哑言失笑,当初的江采薇如此天真,江采俊又这般小,江家落魄后,恐怕只有问书这丫头照顾着他们,世间人情冷暖,她未必不知,只是她太过善良,还愿意去相信世间还有真情在。
“好了,我相信他就是!”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个小孩子瞬间长大,恐怕只有不幸吧!她没有江采薇的记忆,不知道问书曾为他们做过什么,但是,这丫头,是真的把她们当亲人看待的。
“小姐,问书回去绣佛经了,你尽快把七色找回来吧!”问书把合同和笔摆到原来的位置,收了残茶走出书房。
佛经?江采薇跟出去问道:“你绣佛经做什么?要出家当尼姑吗?”
问书停住脚步,神色忧伤:“往年都是夫人绣了拿到寺院供奉为家人祉福的,如今她不在了,自然由我来绣。”
“问书,你真好!”江采薇是真心的感谢,一直以来她只会赚钱,对家人的关心实在太少了。
问书嗔怪的看了江采薇一眼,转身走了。
要找七色,江采薇犯难了,认识这么久了,只知道他家往哪个路口走,却从没问过他家的地址,看来,她做人确实蛮失败的。
江采薇去找了蓝武,让他去美食店给柳嫂和张嫂帮忙。自己则琢磨着送什么礼得好,上门道歉总不能空手而去。
江采薇从街头街尾,决定了做烤鸭,买了几只鸭子,还有食料,调料,准备好这些都午时了,当刷好糖色儿烤鸭一一晾在通风处时,已是黄昏了。
小胖墩儿很喜欢晾在院子里的鸭子,和顾文两人流着口水蹲在一边看。顾文虽痴傻,但因有蒋氏时刻看着,衣服脏了立马给换洗了,故而也是干干净净的,小胖墩本就是小孩,智商也不高不到哪去,和顾文倒是玩得来。
“小姐,你没去找七色?”问书正打算做晚饭,出来见江采薇和小胖墩顾文三人蹲在院子里看鸭子,便猜出江采薇估计得忘了。
“嗯,明日再去。”江采薇有些汗颜,做烤鸭太投入了,忘了时间。